Chapter 1 “凤凰木,玫瑰花”
砰——
一声巨响,门被用力踹开。
来人举着枪,大喝一声,
“不许动!”
“把刀放下”
“转过身来”
周峋冷眼看着距离他几步远的那个黑色身影,身上落满了从屋外裹挟进的雪花。
雪化成水,滴答滴答顺着周峋的肩头往下落,在寂静的空间里,落地可闻。
“我让你转过身来”,周峋再度开口,旁边仰躺在地上的人发出痛苦又脆弱的呻吟,细微的喊声遮住了枪上膛的声音。
周峋竖起耳朵去听,才发现那人喊的是救命。
一秒,两秒,三秒。
那道隐入黑夜里的身影终于缓缓转过身,玄关处一盏小灯投射出晦暗的光影,可他胸前的那朵红玫瑰却光彩夺目,鲜艳欲滴。
黑色鸭舌帽遮住了他的眼睛,他慢慢摘下那张半大的黑色口罩,然后是手上的深灰色皮质手套。
最后是那顶鸭舌帽。
一双眼睛抬起来望向周峋的时候,却莫名的多了几分笑意。
他说,“警官,我自首”
然后扔掉了那把带有血迹的美工刀,蹲下身,以一个投降的姿势双手抱头。
外面救护车的声音不绝于耳,警戒线周围聚集了大量的人。
有的人在谩骂,
“哎呦,要死了,怎么大半夜的碰上这种事”
有的人胆战心惊,掏出手机打给物业,
“这他妈什么的高级住宅,一年收了老子那么多的物业费,安保做的这么垃圾”
唯独屋内寂静无声。
躺在地上昏过去的季霖被担架抬走,路过的时候,周峋瞥了一眼。
宝蓝色衬衫上全是大小不一,深浅不一致的伤口,密密麻麻横亘在整片胸膛上。
周峋不懂浪漫,看不出伤口排列的形状。
反倒是另一个进来的警员,悄悄覆在他耳边,说了句,“周队,玫瑰花”
他摆了摆手,从后腰处掏出了手铐,一步一步走向那个犯罪嫌疑人。
“你报的警?”
“你叫的救护车?”
季子遇仰头,抬手,银质手铐啪的一声缚上那双青筋分明的手腕。
“是我”
周峋对上那双眼,却发现这双眼睛此刻那么陌生而又冰冷。
这一天是二月十三号,天气预报说,雨夹雪,伴有大风,提醒广大市民注意安全。
高大的落地窗里折射出两个沉默对峙的身影,窗外大雪纷飞。
刑侦技术人员在采集物证,拍照留存。
一根烟的功夫,周峋听见警戒线外围有人喊他。
他迈步走过去,看到了浑身几乎湿透的何诉。
指尖的烟只吸了一下就被捻灭,周峋长长吐出一口白雾,“何律,按规定,你不能进去”
“我们会把犯罪嫌疑人带回警局审问”
两句话堵死了何诉的所有退路,他突然发现再多理由都是无济于事。
“周队,都弄好了”
周峋点点头“嗯”了声,看了眼透明袋里的沾着血迹的美工刀,朝着季子遇所在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把他带回去”
说完,拨开警戒线就要往外走
身后却忽然传来一声,“周队”
周峋回头看他,手上拿的是第三根烟,应该正要点,他侧着身,眉眼没在黑暗里,“怎么?”
他看到了季子遇胸前的那朵红玫瑰,根茎长满了刺,有一朵花瓣落到了地板上。
恰巧落进那片红色液体里,说不清到底是红酒还是鲜血,又或者是二者的混合,毕竟他踹开门进来的时候,红酒瓶倒在了地上,黑色地板映衬着大片的红,带来极致的视觉震撼。
“能不能给我一分钟?”
周峋挑了下眉,示意押解他的两位警员退到一边。
落地窗被拉开,外面的雪纷纷扬扬,寒风刺骨。
他看着季子遇一步步走进外面的雪地里,然后跪下,将别在胸前的那只红玫瑰插到了雪堆。
嘴中说了一句什么话,周峋无法分辨。
最后,他携着满身风雪归来,坐上了那辆警车。
车门拉上的一瞬,透过车窗,季子遇看到了何诉。
许是离得太远,他以为自己看错了。
何诉的眼神怎么那么平静,他以为何诉至少会冲过来狠狠地给他一拳,然后揪着他的领子愤怒地质问他,“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忘了陆老师对你说过什么吗???!!!!”
可是没有,何诉都没有。
打从一开始,何诉就非常镇静,仿佛像个看客一样置身事外。
他就那样站在那,任凭风雪落满了肩头。
风开始停了,雪却越来越大。
视线里触目所及的一切都在慢慢倒退,从真实渐渐归于虚无。
唯有雪地里的那一朵红玫瑰,根茎依然牢牢地扎进土里,只露出一点点嫣红的花瓣尖儿。
首至被天空中再度落下的雪花全部掩埋。
季子遇眨眨眼睛,弯唇笑了。
警局里,讯问室。
左后方最上面的摄像头射出一道红点
一旁的询问笔录只记下了季子遇的个人信息。
“你为什么杀人?”
“你跟天澜集团总裁季霖是什么关系?”
“你为什么杀他?”
这些问题,周峋问了一遍又一遍。
可,季子遇什么都不肯说。
连续的追问下,周峋只得到一句。
“我答应她的”
“答应谁?”
“你说的那个她是谁?”
依然是同样的结局,周峋捋了一把略微有些长的头发,有些烦躁,胸腔里憋着一口气,他看着季子遇青紫的嘴唇,苍白的面容,黑色衬衫包裹下是一副颤抖的身体。
他闭了闭眼,“先到这里,给他弄杯热水,然后拿件厚外套”
警员愣了几秒,视线古怪地在季子遇身上扫了一圈,立马起身去办了。
办公室里,乱七八糟的桌子上,铺着一幅简笔画。
那是一栋在普通不过的房子,木质结构,应该是十几年甚至是二十几年前的样式。
房檐矮小,门还用着最老旧的木头插销。
唯一值得引人注意的是那棵树。
挺拔笔首,树冠茂密蓬松,像一把伞微微倾斜。
地上散落了几片花瓣。
周峋不懂花,他见过季子遇胸前的玫瑰花,以为是玫瑰。
于是,在手机上搜索。
找到答案之后,嘴里念叨了一句,“玫瑰也不长这样啊”
恰巧石头走来,瞥见了他的页面搜索记录,捂着嘴忍不住笑。
“老大,这不是玫瑰花”
“废话,我当然知道”
他把画拿给石头看,“你们家不是开花店的吗?你认识这花瓣吗?”
石头仔仔细细端详了这幅画,周峋等得花儿都快要谢了,看见石头还在那皱着眉苦苦思索,
嘴里念念有词。
“不对啊,我肯定见过,怎么想不起来了呢?”
又过了差不多那么五分钟,石头砰的一下一拍脑瓜,又嚎了一嗓子。
“啊,我知道了!”
“这是凤凰花!!!”
就这一嗓子,惊得周峋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转头砸过去一份文件
“嚎什么?大半夜见鬼了??!!”
“我想起来了,这是凤凰花!!”
“凤凰花?”,周峋重复了一遍,又开始拿出手机。
石头捡起那份文件,又整整齐齐地放好,咧开嘴笑,有些小骄傲,“临川市中心倒是很少见到这种花,景溪镇有很多人喜欢种植这种凤凰木,因为它的叶子像凤凰的羽毛,所以被当地的人誉为吉树,是美好跟希望的象征”
周峋沉默了一会儿,当着石头的面,终是拿起旁边的电话,“查一下,前一段时间在车祸中死亡的那个女孩,她家是在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