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过后,黄言津等来了他的答案。
他听见眼前站着的人说,“因为,那个青年也是变相杀了人,即使那个人是小偷,他本身就犯有恶行”
“何诉,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所以为的公平与正义,应该要靠法律去维护,世界也并非是非黑即白,非对即错的,你的拳头并不能作为评判一个人是否该死是否有罪的标准,不能以你的喜恶去断决他人之行,否则,你就会像那个青年一样,文明社会里,法律是最公正的尺度,即使,现阶段,我国的法律还有很多不足,很多欠缺,但我相信,在未来的某一天,一定会出现那么一群人,那么一群力量,亲手扼杀所有的罪恶与不公,去守住这个社会最后的底线,而那一群人里,我相信,一定会有你”
黄言津无疑是最好的老师,一番话让何诉醍醐灌顶。
他深深鞠了一躬,身体弯成了最标准的九十度,“谢谢老师,我明白了”
是的,我明白了。
明白了,为何父母要赐我一个诉字。
诉,向法官诉讼,控诉之意。
何故在继承何氏集团之前,是一名最优秀的刑辩律师。
首至今日,何诉才终于明白,这股由内而发的正义感是来源于哪里。
因为他有一个以身作则的好父亲。
而何故选择继承家业,却给自己的唯一儿子取名为诉,又何曾不是将自己的梦想寄托在了他身上?
黄言津看着何诉走出了办公室,背影挺拔,脑海里突然浮上一句,“孺子可教矣”
晚自习后的教学楼顶楼天台上。
两个少年坐在地上,旁边是两罐开了口的可乐,迎着对面灯火通明的宿舍楼,何诉的声音夹着一阵风轻轻传来。
“季子遇,我决定了”
“嗯?”
“决定什么?”
“决定成为一名律师,跟你一样,学法律”
季子遇侧眸,对上何诉那双璀璨如星辰的眼睛,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那份执着与坚定。
他笑了,说,“好啊,到那个时候,我相信,中国的律师行业史上,我们一定会留下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何诉也笑着看他,两人举起手中的可乐,轻轻一碰,“好’
敬凛冬,敬梦想,敬我们。
在2007年十二月十三日,这一晚,我们共同举杯相庆。
有两个少年,在寒冬到来之际,约好要一起共同完成理想,成为全中国最棒的律师。
而从今往后,他们只管肆意生长,哪怕风雨兼程。
追风赶月莫停留,平芜尽处是春山。
元旦来临之际,就是季子遇的生日
几个人决定挑一个周日到学校外面好好庆祝一下。
何诉挑了个火锅店,考虑到栖迟跟姜沂是女生,不太能吃辣,于是点了份鸳鸯锅。
季子遇还在咖啡馆没下班,剩下的人嗑着瓜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何诉先点了份甜点,推到栖迟跟姜沂面前,“你们先吃一点儿垫垫”
自从发生过那件事情以后,姜沂就总是避开何诉,好在宣传部也没多少事情。
换句话说,季子遇今天过生日本来也跟她没多大关系 ,这怎么论,自己也只是跟他是学长与学妹,上级与下级,充其量也就只是他妹妹的好朋友罢了。
但是,她今天还是被栖迟硬拉来了这里。
男生们聊的很多篮球话题,什么哪国跟哪国的比赛,谁谁又输了,谁谁好厉害。
栖迟跟姜沂她们也不太懂。
何诉倒是里里外外地照顾的周到,一会儿问冷不冷,饿不饿,要不要再来一点小蛋糕。
“不用了,何诉哥,我们吃得够多了,等会儿都吃不上饭啦”,栖迟笑着答。
何诉摸摸脑袋,不好意思的笑笑。
过了会儿,又问,“你们上次考试考的都不错,很厉害,但这只是开始,要继续努力啊!”
“谢谢何诉哥,我们会继续努力的”
姜沂也跟着笑了一下,看向他,“谢谢学长”
“你们平时有什么爱好或者乐趣吗?”
“我喜欢画画”
“那姜沂呢?”
何诉的眼睛隔着一层火锅的水蒸气首首朝姜沂看过来,但那层水雾却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猛然低下头,说了声不好意思,起身去了洗手间。
栖迟有些摸不着头脑,刚想跟着她去,却被何诉拦下。
他说,“没事的,我去看看”
洗手间里,传来一下又一下压抑的哭声。
何诉站在几米之外,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洗手池的方向,却将那哭声听得清清楚楚。
外围光滑的镜面里,折射出姜沂发红的眼眶,还有何诉漆黑的眼眸。
何诉上前将纸巾递给她。
“姜沂,你要记得,你是受害者,而不是加害者,犯了错的人是他们,而不是你,我知道换作任何一个女孩都会害怕甚至很无助,但是,你要勇敢一些,好吗?”
那一天是一个周末,天气很冷很干,姜沂出校门想买一本陈奕迅的专辑,本来栖迟是要跟她一起去的,但那天,恰好栖迟被季子遇叫了一起回家看外婆。
她买完专辑走在回去学校的路上,却遇见了一群混混,他们脸上挂着淫邪的笑,一步步将她逼近。
等姜沂气喘吁吁用尽全力跑到一条巷子时,却发现从头到尾,都被人堵了。
她拼命喊着救命,但是小巷太深,声音传播到几十米之外的繁华马路上,也不会有人听到。
那群人慢慢靠近她,夺过她手里攒了一个月零花钱买的专辑,狠狠扔在了地上,然后用脚碾碎成一地的碎片。
他们开始撕扯她的羽绒服,然后是校服外套,最后是打底衫,嘴里说着最下流露骨的话。
就在她开始闭上眼睛绝望时,耳畔传来气急的一声吼骂,
“混蛋!”
与此同时,还有拳头快速摩擦空气带来的风声。
随后,一件长款羽绒服罩在了她身上,姜沂瘫在墙角,神情怔愣,看着招招致人于死命的何诉。
他的双眼猩红,拳头一次次不留情,甚至到最后,夺过了那帮人手里的刀,作为自己的武器。
打到最后,何诉手臂上,手背上,全是深浅不一的伤口,额头上是大片大片的汗,朝着那群丧家之犬,恶狠狠地道,“再让老子看见你,见你一次捅死你一次!”
最后,他转身,将那把刀扔在了地上,刀锋碰到地面在寂静的空间里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他弯腰,试着靠近角落里,将自己的羽绒服紧紧围在身上却依旧瑟瑟发抖的姜沂,犹疑着伸出那只鲜血横流的手想为她擦去眼泪,但手却在距离她只有堪堪一指的距离时,停了下来。
因为,姜沂头一偏,躲开了。
眼泪越来越汹涌,何诉不敢去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