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又一道美食上了桌,清蒸鱼,红烧肉,醋溜丸子,木耳炒鸡丝,麻辣鸡翅,冬瓜菌菇汤。
还有很少能吃到的白米饭。
两个人都没着急动筷子,而是在等外婆。
过了一会儿,外婆从屋里拿出了他们的礼物。
“迟迟,这是给你买的画笔和素描纸,外婆知道你爱画画,希望你一首坚持自己的热爱”
“会的,谢谢外婆”,她拽着素描纸,眼睛湿漉漉的,而后站起身拥抱了一下外婆。
这是很爱很爱她的外婆。
“阿遇,这是给你的,羽绒服,这样就不会太冷了”
季子遇看着并不昂贵的羽绒服,鼻头一酸,他知道这不是什么名牌,但这是外婆给的,所以他双手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
很感激地道,“谢谢外婆”
外婆抬手摸摸他们的头,眉眼间全是化不开的爱和浓重的情意。
莞尔道,“阿遇,迟迟,过年啦,又是新的一年,外婆希望你们开开心心的,无忧无虑地长大,有时候,负担太重,会走不远,所以要学会给自己解绑,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就像严冬之后,春天总会到来,记住了吗?”
老人的声音很轻,很温柔,像能容纳万物的汩汩流水,缓缓抚过心尖。
两个人齐声说,“记住了”
“好啦,那就动筷子吧,今天都是你们爱吃的,可不要浪费哦”
天边烟火炸开,五颜六色,这是一个很平常的除夕夜,一如过去每一个稀松平常的大年三十,但,季子遇看着外婆花白的头发,可亲的皱纹,还有栖迟清脆的笑声,心中是久违的满足,饭桌上其乐融融。
他很希望,时间就此停在这一刻。
他和栖迟永远不要长大,外婆永远不会变老,没有痛苦,没有忧伤,就这样永远栖息于这一方小小的庭院。
但时间不会如人所愿。
夜深时,一弯月亮高高悬于天空,外婆先睡下了。
两个小孩子约好要守岁。
他们围在火炉旁边,双手烤着火,猩红的火光照亮了彼此的眉眼。
毛球卧在一旁打着鼾声。
栖迟问,“季子遇,你有什么新年愿望吗?’
他垂眸思索片刻,看着那片星火,语气诚挚,“希望外婆身体健康,岁岁平安,还有他”
“他是谁?”,栖迟问。
“我的外公,每年除夕夜都是跟他一起过的,他对我很好,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我不想做的,他都不逼我,每次不开心时,我都会躲到他那里去”
“那他,现在在哪?”
季子遇顿了几秒,面色沉重,深呼了一口气,才开口道,“他生病了,很严重,现在在医院……”
“那你不想去看看他吗?”
“不是不想,是现在还不能”
“是有人要伤害你吗?”
这个问题,季子遇却沉默无言。
季霖携天子以令诸侯,将季老先生控制在了医院里,趁着其昏迷不醒,收了天澜集团的大部分股权,手中一纸不是父子关系的声明,断了季子遇继承人的道路。
而季老先生一首没能醒来。
这是律师给他转达的消息。
律师千叮咛万嘱咐,要季子遇别在这个时候露面,季老先生醒来的时候会通知他。
“栖迟,有些事是我必须要做的,而有些责任也是我必须要担的,这不是选择,我必须要完成,没有转圜的余地”
“所以,明知道危险,你还是要去?”
或许问出口的那一刻,栖迟就己经明白,对于季子遇而言,永远有人比他自己的命更重要。
“是的,我必须亲自去一趟医院,我要见到外公,我才放心”
哪怕,季子遇深知,医院里全是季霖 的人,这一去,有可能再也回不来,但他手上有季霖最想要的东西。
必要的时候,他可以用来跟季霖谈条件。
栖迟很想阻止他,但又没有一个很正当的理由,因为季子遇是为了这世上最珍贵的亲情。
就像自己很爱外婆,同样,季子遇也很爱他的外公。
这种感情无法割舍,更何况这是血脉宗源。
于是,栖迟只问,“那你什么时候去?”
“明天”
栖迟弯弯唇,又往炉子里加了些碳,她没有问季子遇什么时候回来,只是说,“好,我跟外婆等你回来,你小心一点”
语气太过寻常,寻常地让人发现不出她的担心。
季子遇对上她的目光,笑了一下,说,“好”
但一切终究来不及。
凌晨三点,慈恩医院,季霖站在病房内,看着带着呼吸机的老人,双眼紧闭,头发花白,手腕上是一道道血淋淋的伤痕,还有被绳索捆绑的痕迹。
胸口心脏处渗出了血迹。
他给了旁边那人一个眼神,示意,可以动手了。
没有了呼吸机的季老先生,呼吸变得急促,生命监护仪滴滴作响,触发了病房里的报警器,但没有一个医生护士出现。
季霖弯腰,手背拍了拍老人的脸颊,带着冰冷的笑,“看在您养育了我这么多年,让您走的痛快一些”
老人呜呜地叫着,试图发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怎么,季泽远,不愿意吗,也是,谁都不愿意去死”
“那你为什么当初不给我父母一条活路?!”,他猛地扼住老人脆弱的脖颈,面部狰狞,音量陡然拔高。
“阿,阿,阿遇”,病床上的人挣扎着拼命喊出这一个名字。
季霖俯身才听清叫的是谁。
“呵,临了还惦记你那个宝贝外孙,放心吧,你先去,我很快就大发慈悲地让他来陪你”
老人终是挺到了尽头,来不及见到季子遇最后一眼,就没了气息。
清晨,季子遇赶到了医院,余光扫向周围,从进了医院大门时,就有一道视线躲在暗处,紧紧跟着他。
他满不在乎,询问了诊台护士外公的病房号,大摇大摆地上了电梯。
季子遇很确定,不出十分钟,季霖立刻就会出现。
季老先生住的是VIP病房,走廊上静无声息,病房的门虚掩着。
他在推开门之前,舌尖顶着腮,偏头笑了一下,对着身后说了一句,“别躲了,季总”
季霖拍拍手掌,从一侧走出,声音玩味,“不错,不错,真不愧是我的儿子”
季子遇转身,看着季霖身后的一众保镖,心中嘲讽,还真是个怕死的。
“季总,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您可别忘了那份声明,我是姓季,那是随了我外公和我母亲的姓氏,我的父亲早就死了”
“哦,是吗,那不如先进去看一下你的好外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