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何诉带着季子遇到了自己的房间。
推开门,首先映入视线的就是那张照片。
那是他们两个满七岁的时候照的。
季子遇站在门口,目光落到那张合照上面,心中五味杂陈。
“怎么了?”
何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哦,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我小时候的玩伴”
“嗯”
“你们感情真的很好”,想了那么十几秒,出了口,原来他只能这样说。
“说来也奇怪,我们居然只有这么一张合照,那个家伙,长大了,一定比我话还多,肯定不讨人喜欢”
“算了,我们不说他了,打游戏吗,今天新买了一套装备”,何诉蹲在地上,扭头询问他的意见。
“好啊”
约莫过了二十分钟,一局游戏刚好结束。
何诉打的酣畅淋漓,起身拿了两罐可乐,一罐扔给了季子遇。
“不错嘛,刚来就打的挺好啊”
他拉开拉环,灌了几口,“那当然,我学什么都很快”
“行了行了”,何诉给了他一拳。
“别那么自恋啊,要不要脸啊”
季子遇坐在地上,左腿伸展,右腿曲着,拿着可乐的手搭在了右腿上,姿态落拓,垂着脑袋问,“如果,他还活着,你会怎么样?”
“谁?谁还活着?”
“你的那个朋友”
“我……”
何诉停了会儿,似乎在很认真的想,而后,才缓缓开口,“我一定会先揍他几拳,然后揪着领子质问他这些年都死哪去了,为什么不回来找我?”
季子遇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笑,表情苦涩,脸上的笑恰好隐藏了某处的疼,“如果我是你的话,也会这样做的”
此时,林婉敲门的声音传过来,“诉诉,阿遇,可以吃饭了”
何诉应了一声,“好的,妈,我们这就下去”
他起身,走到门边,握着门把手,看着还坐在地上的季子遇,忽然又说了那么一句,“我想,我会给他一个拥抱”
抱一下这么多年他受的所有苦,然后说,“以后有我”
说完,他转身下了楼。
无人发现的地方,一滴泪,悄无声息地滑过季子遇高挺的鼻梁。
饭桌上,林婉一首在给季子遇夹菜。
何诉说的没错,这些菜大部分都是他爱吃的。
“阿遇啊,快吃,快吃,不要跟阿姨客气”
“谢谢阿姨,不会的”
“何诉做事有些冲动,有些时候不太理智,但本质还是好的,有你这个朋友是他的幸运啊,你们很合得来”
被自家老父亲贬低的何诉正大口大口 往嘴巴里面塞着米饭,嘟囔着说了一句,“什么呀,爸,有我这样一个朋友才是他的幸运呢!”
很快,何诉就收到了来自老父亲的一个凌冽的眼神,吓得脖子一缩。
“叔叔,他说的没错”,季子遇笑着给他证明。
何诉眨眨眼,“你看,我说的对吧”
“那是人家阿遇让着你”
林婉又给季子遇夹了一块红烧鱼。
“阿遇,你家是哪里的啊?”
“哦,阿姨,我住在景溪镇,家里有一个外婆,还有一个妹妹,虽然都不是亲的,但是他们都对我很好”
林婉有些疑惑,又给他添了碗汤,试探着开口问,“我记得,景溪镇没有姓季的人家吧,这个姓氏还真是有些少见啊”
“阿姨,我的名字是自己取的,姓氏是外婆找的,可能有些凑巧吧”,他笑着,眼睛弯弯的,瞳孔澄澈,显得无辜而又真诚。
说完,他就埋头吃着鱼,思索着刚才自己的回答,应该没露出什么破绽吧 。
如果早知道今天会是这样惹人怀疑,他就应该换个名字的。
说什么也不能还叫季子遇吧。
“阿姨就是觉得你跟我一个朋友很像,所以多问了几句,阿遇不要生气啊”
季子遇放下筷子,笑得很乖巧,“怎么会呢,不会的,阿姨,您那个朋友 一定跟您很要好,我能理解的“
桌子底下,何故捏了捏林婉的手臂,示意不要再问下去了。
一顿饭只有何诉吃的大快朵颐,其他人都各怀心事。
路灯下,何诉跟着季子遇一起并肩走着,旁边街市灯火通明,人行道上延伸出两道身影。
“何诉”
季子遇停下喊住他,身影隐在黑暗里,让人无法捉摸。
“怎么了?”
“你就没有怀疑过我吗?”
何诉逆着光,眼中的情绪晦暗不明,双手插在了校服口袋里,眉头一皱,问,“怀疑什么?”
“临川市只有一个季家,而我恰好叫季子遇,你没有怀疑过,我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吗?”
“不可能,他己经死了”,何诉斩钉截铁地回答。
“你见到了他的尸体?”,可季子遇步步紧逼。
“没有”,何诉摇摇头。
因为季霖当时的说法是,人车皆亡,尸骨无存。
“那如果我就是他呢?“
何诉深深看了他一眼,而后说,“你不是”
“因为你不像他,你们只是名字相同而己”
“哪里不像?”
“哪里都不像,至少我认识的那个季子遇绝不会是整天沉默寡言,看不出任何情绪,心里藏了很多事情,没有朝气但还要假装自己很开心很快乐的人”
片刻,季子遇抬起眼,语气轻快,自顾自地说,“我跟你开玩笑的,我怎么可能是他 ,我们只是名字一样,我怎么可能是那个季家的季子遇”
“走吧,再晚了,学校大门要关了”
是的,我是他。
但我又不是他。
何诉站在原地,看着那抹身影越走越远。
有那么一瞬,他怀疑是自己看错了,季子遇怎么会哭呢?
可他又分明看到了那人眼里一闪而过的泪光。
何诉觉得今天的季子遇很不一样,但是他又说不上来是哪里反常。
九月一号,又一届新生入学。
季子遇是临川一中学生会的会长,理所应当地被派过来迎新。
又理所当然地季子遇将何诉,齐景他们都拉了过来,美其名曰为学生会做贡献。
齐景满头大汗地给家长和新生派发着学校宣传手册。
而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负责给学生发放一卡通并且核实新生录取名单,旁边立着一块宣传牌,上面写着欢迎新生来到临川一中大家庭,几个大大的花体字。
至于那上面的画嘛,就是几十个用铅笔画成的简笔画小人儿围在一起,摆成了一个爱心。
当时何诉评价了一句,说,“土,真土!”
季子遇平生第一次赞同了何诉的说法,因为因为那块宣传牌不论是海报还是设计,甚至是内容,都可以说是土的掉了渣。
何诉打量了一圈儿,说,“季子遇,你这学生会长当的可真不称职,这个宣传牌丑死了!”
季子遇那个时候正忙着复印宣传手册,两个手上都是油墨,顺嘴说,“我哪知道整个学生会连一个会画画的都没有啊,这还是我到外面去找人现做的,花了我二十大洋呢,我自己掏的腰包”
何诉听过之后,默默竖起了大拇指,来了句,“季会长,您厉害,小弟甘拜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