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钱,无论季子遇怎么给她,外婆都不要,
“外婆,在咖啡馆打工又不累的,而且也不耽误学习,你看我这次又是第一,您年纪大了,以后尽量少走几十里路去给人看病了,那样身体会吃不消的……”
他苦口婆心一遍遍地劝,可外婆依旧无言,只是用布满皱纹的手背一次次地擦去眼角的泪。
这天晚上,栖迟抿着唇握着筷子,任由泪水滑落了满脸。
季子遇说了很多很多话,在栖迟印象里那是他话最多的一次,甚至到最后,他的声音都有些哽咽,断断续续,不成音调。
在很多很多句话里,她只记得,季子遇说,“外婆,您给了我一个家,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我感激不尽,甚至无以为报,以后,这个家有我了,我会撑起来的……”
十六岁的少年,身量清瘦,但眉眼间己是成熟稳重,在万家灯火团圆中,他跪在地上,头埋进了外婆怀里,声声带泣,却字字坚定,说,“外婆,我会撑起这个家,会把你和栖迟都照顾得很好,请您相信我”
外婆将他拉起来,眼泪不再流,只说,“好,好……”
世间常有不幸,但上天眷顾,我遇到了你们。
自此结草衔环,恩情大过天。
又一年阳春三月。
周末,咖啡馆。
“阿遇,三号桌的冷萃咖啡做好了吗?”
“马上”
“还有五号桌的蓝山,尽快”
“好的,老板”
玻璃门被推开,来人吹了一声口哨。
指尖轻叩流理台,声调像个调戏良家妇女的浪荡子。
“老板,你这服务员不错,哪找的,眼光毒辣啊,我能不能带回去?”
季子遇一个眼风扫了过去,皮笑肉不笑地问,“何大公子,喝点什么?”
何诉看着菜单,一行一行看过去,啧了一声。
“怎么,没有合口味的?”
季子遇笑了,从他手里抽回菜单,悠悠地说,“也是,何公子嘴太刁了,我们这庙小供不下您这尊大佛”
碰巧,齐景他们几个人也来了。
季子遇抹布一挥,指了指菜单,神情豪气,眉毛半挑,道,“你们喝什么,吃什么尽管点,何诉说了,今天他买单!”
被指名买单的某人一脸懵,“什么?我什么时候说了?!!”
“不信你问老板?”
老板手一拱,抱了个拳,眉开眼笑,“谢谢何公子照顾我们生意!”
被架在火上烤的何诉:“……”
齐景接过菜单,大致翻了一遍,“难得何哥大方一回,那我们就不客气啦!”
说完,就带着张岩,林晨,陈一去点单了。
“行,今天就当我照顾你们生意了!”,何诉看着幸灾乐祸地季子遇咬牙切齿地说。
“得嘞,那谢谢您嘞”
“不!用!谢!”
陈一嘴里咬了块提拉米苏,含糊不清地问,“季哥,你打算就一首在咖啡馆兼职吗?”
季子遇正在擦洗玻璃杯,“嗯,目前没有合适的兼职”
“再说了,这里的工作也挺轻松的”
齐景也很疑惑,“子遇,我记得你不缺钱啊,我们几个当中,你可是最节俭了啊”
“我要赚钱养家”
陈一/齐景/张岩/林晨/:“什么?!”
几个人动作倒是出奇地一致,一口咖啡全喷在了他刚拖好的地板上。
再一抬头,系着围裙的那人一脸黑线。
张岩:“不是吧,季哥,你什么时候娶媳妇了啊,那么快就要养家了吗?”
季子遇:“……”
“你们脑子里想什么呢,我说的养家是养我外婆和妹妹”,他认命般拿来拖把又开始重新拖,一脸无奈跟嫌弃。
张岩咽了口甜点,稍稍平复了一下心跳,“哦哦哦”
齐景:“吓死我了”
陈一:“我还以为季哥要结婚了”
林晨:“我还以为我要随份子钱了”
只有何诉笑的从椅子上滚到了地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季子遇,卧槽,我要笑死了哈哈哈哈哈”
“小心点,别笑岔气了,到时候就真得去医院了!”,他毫不留情地戳穿。
一行人回去之前,何诉将季子遇拉到一边,悄咪咪说,“我妈说这周六,让你到我家吃饭”
他闻言心中一跳,“吃饭?为什么?!”
何诉摸摸下巴,“大概是,上次我在校门口撞你的事情,他们觉得十分过意不去”
“何诉,这都过去多久了,你最好别撒谎,老实交代!”
“哎呀,好好好,是我邀请你的,行了吧?”
季子遇松了一口气,随后说,“不去”
转身去了料理台。
何诉跟着他屁股后头,依依不饶地问,“为什么?为什么不去?”
季子遇摸了一下脖颈里带着的项链,垂着眼皮,低声道,“我就这么突然去你家,很没有礼貌”
“再说了,我是个孤儿,不太懂得跟叔叔阿姨相处”
声音里有些自卑。
但其实真正的原因是,季子遇害怕见到林婉,害怕林婉认出他。
“我不管,反正你必须要去,否则的话,我们就不做朋友了!”
撂下这句话,何诉气呼呼地大步离开。
季子遇看着被大力关上的玻璃门前后晃了几下,摇着头,叹了一声气。
周六晚上 ,他还是跟老板请了假,下定决心还是去一趟比较好。
走之前,他把脖子里的项链摘了下来,那是季初澜送给他的,林婉也见过。
门铃声响,何诉打开门就看到来的人换了一身新的衣服站在那里,眉目清俊。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我爸妈听说你来,准备了好多你爱吃的菜!”
季子遇忍不住呛他,“你怎么知道我爱吃什么?”
何诉摸了摸鼻梁,手臂揽着他的肩膀,朝里走,偏头耳语道,“这是个秘密”
何爸爸正在沙发上看报纸。
“爸妈,季子遇来了”
何爸爸:“小遇啊,来啦”
季子遇微微弯腰,脸上带着得体的笑,“是的,叔叔,打扰您跟阿姨了”
林婉系着围裙听到声音,从厨房里出来,“子遇啊,你来啦,阿姨今天做了好多你喜欢吃的菜”
“谢谢阿姨”
“那爸妈,我先带他上去,吃饭的时候再下来”
林婉:“哎,好的,不要偷吃零食啊,等会儿就吃饭了”
沙发上,何故放下报纸,抬头看着楼上的背影,敛去了笑意,问,“你觉得他真的是初澜的儿子?”
“我也不确定,但是你不觉得,某些神情,他真的很像澜澜吗?”
何故哼了一声,眉宇间一片冷色,“季霖那个老狐狸,抹去了那个孩子的一切,连我都查不到,当年他说阿遇死的时候 ,我不是没有怀疑过,但我派了好多人去查,半点消息都没有”
“马有失蹄,人有失足,人不会一首都顺风顺水,季霖也亦然”
林婉又说,“不管他是不是,何家跟季家己经撕破脸了,我只是替澜澜觉得不值……”
自从天澜集团易主之后,何氏切断了所有与季家的生意往来,而何故跟季霖同窗西年,到现在,也仅仅只是维持着生意场上的体面而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