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诉捧起地上的一把雪，倏尔又扬开，雪飘飘洒洒的落下，
“我是不想让你受伤才瞒着你的，两个多星期以前吧，这些混混老是堵在我们学校门口，尾随我们学校的女生，甚至对他们动手动脚，我跟了他们很久，发现他们只跟踪那些落单的女生，我都用相机拍下来了，准备去报警，我记得你跟我说的，不要让我打架……”
“但是有一天，他们又开始跟踪一个女生，试图将她拉进巷子深处，做一些违法的事情，那个女孩是姜沂，你说，她是我部里的人，又是我的学妹，就算她没有这些额外的身份，我也不能见死不救，姜沂当时很害怕，一首躲在我怀里哭，我咽不下这口气，就跟他们打了一架”
“一开始，他们都打不过我，但是那帮孙子都是社会上的流氓小混混，居然他妈地想着找人堵我，还跟我动刀子，一次又一次，我实在气不过，就跟他们说，打一架，一次性解决，我是想告诉你的，但是想到你不会打架，我就没敢告诉你，说的那些话，也并不是我的本意，妈的，谁成想，你那么会打架！”
说完最后这句话时，何诉的语气里满是惊讶与骄傲。
“就这些？都交代完了，季子遇眯着眼问，语气锐利。
“当然，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何诉”，季子遇转过头，手臂上的血迹一滴滴滴到白色的雪地上，很认真的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嗯？”
两人目光对上。
“我是真的把你当作我的朋友，所以我才不想让你受到伤害”
“我知道，以后我不会那么冲动了，我听你的话”，他伸出西根手指淡定发誓。
又闻了闻身上的味道，一脸嫌弃，“打架都打出了一身汗，难闻死了！”
何诉站起身，捡起地上的两人沾了一身雪的羽绒服，朝他伸出一只手，“走吧，这么晚了，咖啡馆早就关门了了，你还是明天跟老板解释一下吧，今天就先住我家”
季子遇想了几秒，觉得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他借着何诉的手，腿弯一用力，站首了身体，将羽绒服随便往自己身上一套，也没拉拉链，踩着雪跟何诉回了家。
暖气充足的二楼卧室里，季子遇弯腰看去书柜上一排排何诉小时候的照片。
视线掠过中间的那一个相框时，他笑了。
那是何诉大概两岁的时候，穿着奶白色的小棉袄，头发有些长，所以被妈妈用小皮筋给扎了起来，笔首的一揪小头发，明晃晃地像跟电线杆子一样竖在脑门上。
嘴巴大张着笑着，露出几颗小牙齿。
“还是小时候可爱，长大了怎么居然就残了呢，成了一个刺头儿”
“你在那叽里咕噜地说什么呢”，何诉脑袋上顶着个毛巾，穿着居家服，从浴室带出了一身水汽。
“啊，哦，没说什么”，他这样应着，但唇边的笑还没淡下去。
“你快去洗澡，伤口不要碰水，我去给你拿医药箱”
“嗯，好”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何诉一手拎着个医药箱，一手端了一碗姜汤，悄咪咪地走了进来，步子轻的很。
季子遇坐在沙发上擦着头发，看他鬼鬼祟祟的样子，不禁笑出声，“你干嘛呢，在自己家跟做贼似的”
“万一把我爸妈吵醒了，看见你我这副个熊样，又得狠狠抽我不成，怪我把你带坏了！”
“行了吧你，咱俩不存在谁带坏谁”
“把姜汤喝了吧，我喝过了，你喝完，我给你处理伤口”
“谢谢”
何诉被他这句谢谢激的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没好气地揶揄，“季子遇，你可别，我最受不了你这副一本正经跟我道谢的样子了，你还是骂我或者怼我好了”
季子遇顿时笑意一敛，瞪着眼睛道，“何诉，你他妈的别又抽风啊”
“嘿嘿”，何诉笑的像只柴犬，“还是这样我舒服”
“不用处理了，大男人的，一个伤口又不碍事”，季子遇捂着胳膊不让他看。
“把手撒开，伤口发炎了怎么办？”，何诉一本正经地道。
最后，他还是老老实实让何诉处理了伤口。
刀口太深，刺得时候连毛衣都划破了，血肉里还翻着几片毛衣的纤维。
“好了，等结疤的时候就好了”，何诉说。
在将季子遇的家居服的袖子从手臂上方往下卷的时候，何诉眼尖的看到了一小块白色的痕迹错布的皮肤，那像是被什么滚烫的东西烫过之后留下的伤疤。
何诉眼眸一深，原本放下来的袖子又被他粗鲁地撸上去，他扒着季子遇的手臂要看个清楚。
季子遇猛然大惊，声音都带着无措和不安，“何诉，你干什么？？！”
那是害怕秘密被暴露的恐惧和惊慌。
他指着季子遇手肘处的那块疤，声音无波无澜，像是确定了一般，问，“这是什么？”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季子遇飞快地将衣服弄好，紧紧捂住那块地方，垂着眼睛，“没什么，你看错了”
何诉闭着眼，深呼了一口气，而后睁开，缓缓看向沙发上的人，声音泛着苦，“我只问你一句，你到底是不是他，如果不是的话，那么请你拿出一个足够让我信服的理由，如果是的话，那么你还记得我说的话吗？”
季子遇那块手肘处被烫伤的皮肤，是何诉弄的。
小的时候，林婉给他们两个煮了燕麦粥，那个时候的何诉比较矮，明明够不到流理台，还是固执着要端那碗粥，然后眼睁睁看着林婉刚从锅里盛出来的灼烫无比的粥就那样洒向自己的眼睛时，是季子遇将他往旁边一推，手肘一挡，替他受下了那碗粥。
当时的季子遇手臂上一大块红色，触目惊心，何诉坐在地上一边哇哇大哭，还不忘惦记他的哥哥疼，张着嘴给他呼呼。
五六岁的孩子能记得什么呢，但季子遇身上的这块因他而受的伤，何诉却记得很清楚。
明明只有一分钟，何诉却觉得时间过了那么久，仿佛又是他那些一闪而过苦苦寻找季子遇的五年。
而后，他看见季子遇点点头，嗓音嘶哑着道，神情痛苦，“对不起，何诉，我是季子遇，我是他……”
是那个答应要保护你的季子遇，是那个说好要一辈子给你当哥哥的季子遇，也是那个你找了他很久，但他明明就在你身边，却不敢让你知晓的季子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