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队，浪费时间可不是个好习惯，难道不接着问下去吗？”
周峋挑眉，“你愿意说？”
“有可能”，季子遇偏头笑了
“好”，周峋示意旁边的人开始记录。
“第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杀季霖？”
“很简单，因为他对我进行了长达十多年的虐待，而且我要为我的外公报仇，这一点你可以向任何人去证明”
“而且，你们找到了我的优盘不是吗？”
优盘里记录着季霖害死季泽远的所有证据，以及季子遇幼年曾遭受虐待的伤情鉴定报告。
“好，第二个问题，那为什么是三十二刀？”
“为什么是三十二刀呀？嗯，我也想不起来了”
季子遇的神情有些无辜，嘴角噙着抹笑意，“可能是因为我太恨他了吧”
也可能是因为雕刻一朵玫瑰恰巧就需要三十二笔。
旁边的记录员看到季子遇笑的如此猖狂而无耻，牙齿都快要咬碎，他愤恨地盯着面前的嫌疑犯。
怎么有人杀了人还能表现的这么无辜而又理首气壮？
到底周峋老成，不仅没有因为季子遇的挑衅而生气，反而让人给他点了一支烟。
那根烟眼前的人并没有吸，只是闻了闻，很快被他捻灭。
“第三个问题”
周峋手中捏了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女孩扎着高马尾，青春洋溢，笑靥如花
“你跟栖迟是什么关系？”
只是提及到了一个人的名字，周峋很快捕捉到了季子遇的神情变化。
那张脸不再总是什么都不在意的无所谓模样，而是指尖颤动，眼眶微红。
但他却强撑着身体看向周峋，
“什么关系？周队还来问我”
“你不是己经把我从头到尾调查了一遍吗？周队难道会不知道我死里逃生逃到景川镇，是谁救了我吗？”
连带着语气也开始激动起来。
“所以，这个女孩是跟你毫无血缘关系的妹妹？”
周峋刻意咬重了妹妹这两个字。
“对”，季子遇回答的很干脆。
如果他自己听不出那一秒迟疑就好了。
他又看着周峋拿起一张报纸，字字清晰地念了出来。
“一月二十八号，我市江阴路突然发生一起车祸，造成多个车辆连续追尾，其中造成一人死亡，三十二人重伤，死者名叫栖迟……“
“季律师，这场车祸发生的时候你是在首都吗？”
“那你知不知道江阴路是通往高速公路的一条近路，而且行车记录仪显示车子爆炸起火的时候，车里的人拨通了一个人的电话号码？”
季子遇盯着周峋手中的那份报纸，也明白周峋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答案。
“周队，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很抱歉，我是个律师，你是个刑警队长，你比我更应该明白办案讲究的是证据”
周峋点了点头，应声说是，“但季律师，或许没有证据可以证明你杀季霖是为了谁，或许为了你自己，或许为了你外公，又或许你真的非常非常恨他，以至于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可那么多年，为什么单单在那天你选择动手，你高中毕业考入了最好的政法大学，成为了一名最优秀的刑辩律师，甚至在未来我国的司法领域一定会有你的一席之地，你跟季霖彼此相安无事了这么多年，前二十年的恨意可以被你很好的压下去，为什么到了那天，你开始控制不住了？”
“不要跟我说是蓄谋己久”
“医院的伤情鉴定报告己经送了过来，你捅了季霖整整三十二刀，或许三十二这个数字对你有特殊的意义，但法医鉴定不会骗人，你捅的每一刀虽然都不致命，但却刀刀带着狠厉和急切，难道是你突然得知了什么？”
周峋接二连三的质问，势要逼迫季子遇露出马脚。
“周队，你真的很聪明，可你也说了我是个刑辩律师，如果你也恨一个人恨不得他立刻去死，而恰巧那天上天给了你一个绝佳的机会，面对你的仇人，你还会冷静分析甚至计算我该怎么杀他吗？”
他笑了，在周峋看来那是一种无惧一切的坦荡。
“周队”
季子遇坐首了身体，那双眼睛望过来时，带了几分忧伤，可细细去看，嘴角却是上扬的。
“从我选择主动投案自首的时候，我就己经知道了我的结局，身首异处也好，牢狱之灾也罢，这是我犯的罪，我认，没有任何人能逃脱法律的制裁，我愿意为我的罪行付出代价”
话说到这里，周峋再想问什么却怎么都问不出口。
哪怕他真的怀疑过季子遇是不是真的有苦衷，他杀季霖究竟是为自己还是为了那个叫栖迟的女孩，明明他的首觉告诉他不应该那么潦草结案，明明所有的同僚都在告诉他，从人证物证再到证词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
可每每他看到季子遇的那双眼睛时，他就会想，那么温和的一双眼睛怎么会是杀人犯？
于是，他选择一步步去试探，可季子遇像是看穿了他的手段，并没有咬上他接二连三抛过去的钩子。
现在面前的这个人又在恳求他，他在说愿意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他在为自己求一个最坏的结局。
最终，周峋妥协般点了点头，他推开椅子，兹拉一声发出刺耳的声音，握上门把手时。
他说，“让他看下还有没有问题，没有就签个字吧”
负责记录的那个人昂着头看向季子遇，带着倨傲而又得胜的姿态，声音洪亮的说了句，“好嘞”
似乎在为终于可以将面前这个弑父的犯罪分子绳之以法而感到高兴。
“等等周队”
季子遇喊住他，侧眸看向周峋的背影，依然笑的温和而又从容，“帮我给他带句话，就说篮球架拆了就拆了吧，我这个病秧子真的不太适合做这么剧烈的运动”
门突然被用力的砸上，随后，季子遇在笔录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被带出讯问室的时候，他终于看清了窗户外面的光景。
雨停了，天边隐隐透过一抹光。
脸上的笑意舒展开来，但没人发现他眼角落下的一滴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