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后,外婆给人看病回来在家门口发现了晕倒的季子遇。
少年的眼睫轻轻颤动,睁开了一道窄窄的缝隙,看到了眉目慈爱的外婆。
一滴泪从眼角陡然滑下来,他说,“外婆,我没有家了”
老人拿出手帕为他擦去额头上的汗,哽咽道,“外婆带你回家,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栖迟放学回来时,就看到厨房里有一个很熟悉的身影,急忙朝厨房跑去,正好碰到了端着菜,头上系着一圈纱布的季子遇走出来。
“你回来啦,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栖迟捏着书包带子,一双大眼睛亮亮地盯着他,语气是掩不住的欣喜。
闻言,他微微别开眼,错开了那道灼热的视线,耳垂却悄悄红了起来,咳了一声,道,“快去洗手吃饭”
“好耶!”
天边一抹夕阳,两个人的身影短暂重合交叠,而后又迅速分开。
季子遇看着她蹦蹦跳跳去洗手的背影,唇角不自觉地弯起一道弧度。
还是那一张矮矮的木桌,还是那一碟红薯和三碗白粥,外婆给他和栖迟一人拿了一个。
“以后我们一家人就一起过日子,虽然是苦了点,但会越来越好的”
栖迟最开心,整个饭桌上全是她的笑声。
没人注意到,少年的眼角有些发红,借着剥红薯皮的动作,有一滴泪悄悄落在了他 的手背,但他其实是笑着的。
其实,红薯不太甜,有些干瘪,白粥有些淡,完全比不上季子遇过去随便在哪个餐厅里吃的任何一顿,但他觉得,这顿饭真的很温暖。
“阿遇,过了暑假,你就跟迟迟一起去上学,你该读初三了吧,比迟迟大一岁,是吧?”
“是的,外婆”
“这里的教育不比城市,但是,是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的”
季子遇点点头,乖巧地说,“好”
晚上,他一个人睡在房间里,手臂枕在脑后,眼睛始终盯着窗外看,那里长了一堆齐人高的乱七八糟的植被。
他觉得里面的虫子叫的很吓人,于是始终不敢闭上眼。
穿了一件洗的发旧的白色老头背心,下面穿了一件肥胖的裤衩,就那样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身上出了一层汗。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季子遇下床,将门开了一道缝,没看到人,但地上有一个被揉成一团的纸篓
他捡起来,上面是栖迟不太工整的字迹。
【不要害怕,虫子不咬人的】
低头笑了一声,他转身朝着床走去,将那张纸条小心折好压在了自己枕头底下,试着闭上眼睛去睡。
耳边渐渐听不到任何恐怖动物的叫声,一夜好眠。
日子就这样一天又一天过去,久违的假期己经来临。
从学校回来的那天,栖迟背着鼓鼓囊囊的书包,怀里还抱着一堆卷子,都是手写的。
那是老师从市里面的一所中学的网站上下载的一套卷子,由于印刷太贵,索性就让孩子们动手去抄了。
她一进院子,就把那些卷子啊,书本啊都一股脑地扔在了地上,自己也一屁股地坐在了泥土地上。
栖迟看着那人一边翻书,一边记笔记的动作,暗暗感叹,有的时候吧,人跟人真的不能比,人比人气死人。
这些功课,她吭吭哧哧学了半天,还比不上季子遇半小时就能学会,她还在跟初二的课程作斗争,季子遇都快把初三的书过了一轮了。
“季子遇,我好累啊,你可以帮我倒一碗凉茶吗?“
她委屈巴巴地看着他问,但眼前的人连头都没抬。
“自己起来,地上脏”
“可是,我好累啊”
“……”
“那你过来,拉我一把可以吗”
听着她略带可怜的声音,季子遇终于放下笔,抬起头,合上书,向她走过来,伸出一只手递给她。
但他没看到,女孩的眸子闪过一丝捉弄。
栖迟把手放上去,然后握住他的手掌,使劲一拉,又往下一压,就把季子遇拽了个大趔趄,跟自己一样倒在了地上,屁股上,衣服上沾惹了大片泥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季子遇你好笨哦!”
季子遇站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很无奈地笑了笑,又朝她伸出手掌,一个力道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又转身给她倒了一碗凉茶。
栖迟捧着碗大口大口往下灌,余光中瞥见那人弯腰捡起她散落一地的书本和卷子,然后妥帖地放好。
她喝完又倒了一碗,递给了季子遇,少年接过,换了另一边碗沿,顺势喝了几口
“外婆去给人看病回来了吗?”
季子遇摇摇头,看向她,“没有,刚刚蔡阿伯来过,说那家人的病有点严重,外婆得明天才能回来了”
“啊?那我们今天晚上怎么吃饭?”,栖迟郁闷地支着脑袋。
过了几秒,季子遇开口,眉头一挑
“要不然,我来做?”
声音是连自己也发现的没底气。
“你?”,栖迟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而后哭笑不得。
“季子遇,你会做饭吗,别回头再把厨房给炸了,那样的话,外婆会打死你的!”
被戳中之后他眼神有些闪躲,讪讪地摸了一下鼻梁,“试试不就知道了,总是要学会的”
“那我给你打下手”
“你?”
这次换季子遇来嘲笑她了。
“你别给我添乱了,老老实实地写作业去吧”
栖迟听到这话,瞬间炸毛,“季子遇,你别瞧不起人好吗?!”
“那好吧,两个人的脑子还是比一个人的够用”
于是,两个自以为很有做饭天赋的人开始了鸡飞狗跳的准备晚餐之旅。
第一步,要下到地窖里拿一些红薯,作为主食。
上次拿的全吃完了。
而地窖又在院子的一片后地里,两米开外是外婆种的一个菜园子。
里面长满了茄子,青椒和黄瓜,还有豆角。
全是夏天必备的好食物。
两个人蹲在一边,齐齐看着几米深的地窖,眉头都挤成一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思考这项艰巨的任务到底该交给谁。
这是一个半地下式地窖,红薯是外婆冬天放进去的,夏季为了预防高温,底部铺了一层十厘米厚的干草,并且定时通风。
季子遇抻着脑袋,往下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地窖,扭头问,“要不然,我下去?”
几乎是刚问出口,栖迟立刻点头表示赞同。
“……”
真不是她偷懒,实在是她真的很怕黑,尤其那还是一个乌漆嘛黑的洞。
“你去给我拿一个手电来”
栖迟噔噔蹬地跑去拿来了手电。
季子遇将绳子捆在自己身上,大概捆了有三圈,麻绳勾勒出少年人纤细的腰身,下去之前,还不忘记交代栖迟,“等会我下去的时候,你就在上面接着我扔上来的红薯,记清楚了吗?”
栖迟飞速地点点头,但还是不免有些担忧,“季子遇,你小心一些啊,要是怕的话,你就跟我说话”
听的人肆无忌惮笑了一声,心想,是她怕吧,又不好意思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