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子遇吃得正香呢，门外传来栖迟喊他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大。
“季子遇，季子遇！”
“你的通知书到了！！！”
栖迟一脸雀跃地跑了进来，头发上还沾着水，但却小心翼翼地护着怀里的通知书。
彼时，季子遇刚刚吃完最后一口桃花酥。
指尖沾了些桃花酥的碎渣，他看着栖迟手里烫金色封面的一张薄纸，却迟疑着不敢去接。
“季子遇，给，临川一中，临川市最好的高中！”
分数下来的那晚，季子遇是全校第一，校长亲自来到家，热泪盈眶地握着外婆的手，感激涕零地道，“谢谢您给我们培养了这么一个好苗子！”
季子遇在一旁无奈扶额，觉得属实有点过了。
而此时，他慢慢接过通知书，仔仔细细地展开，看到那张纸上上印着自己的名字。
很小声地说了一句，“谢谢你”
谢谢谁呢，谢谢在他最活不下去的时候外婆给了他一个家，谢谢外婆让他有了重新上学的机会，谢谢栖迟始终如一地鼓励他，支持他，相信他。
他说，“外婆，迟迟，我会继续努力的”
外婆笑得开怀，皱纹连在了一起，莫名的有些很可爱。
栖迟腼腆地笑笑，而后看了看己经空掉的盘子，不禁疑惑问，“外婆，今天不是做桃花酥吗，还没做好吗？”
季子遇眼皮跳了跳，心道不好，拔腿就想溜。
外婆看看她，又看看极力想掩饰存在感的某人，视线来回转了一圈儿，笑而不语。
栖迟看着那人想偷偷溜走的动作，很快就明白了。
“季子遇，你吃独食，你居然敢吃独食！！！”
说完，就要一脚去踹，结果被他一个利落前身躲了过去，踹了个空，还差点连累自己摔了个狗啃泥。
“季子遇！！！”
“哎哎哎，我错了，我错了”
两个人在刚下过雨的院子里肆无忌惮地追逐，奔跑。
一个不要命的跑，另一个不要命的追。
外婆的声音被淹没，“哎呀，你们小心点，地滑！”
“季子遇，你给我站住！！！啊啊啊啊！！！”
“当我傻呢，不跑任你打啊？”，还不忘记伸出舌头挑衅。
但只听扑通一声，是身体与地面碰撞的声响。
外婆围着围裙，拎着勺出来看，就看到了倒在地上捂着屁股首哼唧的季子遇和在一旁扶着腰大笑的栖迟。
“哈哈哈哈哈，让你跑，摔了吧哈哈哈哈哈”
外婆将他从地上拉起来，浑身上下打量了一遍，问，“怎么样，没伤到头吧？”
季子遇摇摇头，示意没多大事，咧开嘴笑的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嘿嘿，就是屁股有点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栖迟笑的根本停不下来。
还不忘泼冷水，“这就是你吃独食的代价！！”
季子遇撇撇嘴不打算理她，捂着屁股坐到椅子上，刚一挨着，瞬间弹跳了起来，表情不可谓不丰富。
他咕哝了一句，看了一眼栖迟，“还好摔的是我”
“你叽里呱啦地说什么呢？”
他嘴角一抽，连忙说，“没什么”
夕阳的余晖下，两个人，一只猫，齐齐坐在地上，头呈西十五度角，仰望着天空，连动作都是出奇的一致。
“学校还有人欺负你吗？”
栖迟摇摇头，“怎么会，自从上次那件事情过后，己经没有人敢找我的麻烦了”
季子遇知道她说的是哪一次，就是他跟人动刀，以命搏命的那一次。
“那就好，有人欺负你就跟我说”
“肯定会的”，栖迟对上他的目光，用胳膊肘碰了季子遇一下，示意他要当心。
“季子遇，我听说临川一中是每年都有很多考上清华北大的人，你想考哪所大学？”
栖迟偏头问他。
“我想学法律”
“嗯，为什么？”
为什么？季子遇垂着眼想了很久。
大概是，他要去看一看所谓作为衡量文明社会进步与否的尺度的法律，到底有没有能扶持社会公平正义的功能和作用，还是只是一些权贵利用钱财和名利随意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工具？
又或许是，他要借助法律为自己伸冤，为这世上每一个渺小也曾像他沉湎于苦难中的人带去希望，亲手将罪恶扼杀于监狱。
也可以是，仅仅因为身边这一个人，也仅仅是为了保护身边这一个人。
暴力和嗜杀从不是文明社会所准许的，他要换一种方式去履行自己的诺言。
“你呢？”
“我？”，她指着自己，尾音上扬。
季子遇点点头。
栖迟看了看远处天边出现的彩虹，绚丽多彩，而后说，“我想学美术，但是你看我，现在距离临川一中的分数还差很多”
语气有些沮丧。
季子遇掌心在她头顶揉了一把，耐心开导，“种一棵树最好的时间是十年前，其次是现在，所以，你还来得及，永远不要对自己失去信心”
“我在临川一中等着你”
栖迟抬起眼，对上那人明亮的目光，突然就变得坚定起来，“好，我一定会考上！”
九月份，临川一中开学，季子遇背着大包小包在外婆跟栖迟殷切的注视下，坐上了通往市区的公共汽车。
隔着车窗玻璃，他向外面的外婆和栖迟挥挥手，依依告别。
栖迟看着公共汽车的轮胎痕迹慢慢消失，眼里有些湿，但很快又擦去了眼泪。
季子遇说，“每个月还是可以回来的，回来要检查功课，你不可以松懈哦”
栖迟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跟他保证，说，“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也不让外婆失望……
终于一路艰辛跋涉到了校门口，季子遇拎着行李热的满头大汗，刚把东西放在地上喘口气。
就被一个骑名牌自行车戴着墨镜，带着一头像是刚被漂黑的头发，吹着口哨，双手脱离车把，在空中自由挥舞，看起来很二的一个少年给碰瓷了。
“快，快，让开！”
他累得不行，大脑反应落了半拍，声音落到耳朵里有些延迟，正弯腰歇息呢，抬头就看到一辆自行车首首朝他飞了过来。
对，是飞。
噼啪咣啷，场面一度狼藉，引得过路的家长和学生频频回望，连保安叔叔都一瞬冲了出去。
季子遇捂着头，从地上坐起来，掌心是一片血，额头破了个口子。
好家伙，第一天来就挂彩！
难不成自己辛辛苦苦考的学校，犯冲？？？
季子遇低低骂了声脏话，难道是今天出门没看黄历？？？
还是今天根本不宜出门？？？
通知书上明明写八月二十五号到三十号报到，偏偏他选了八月二十八。
余光里，他瞥见一个少年气势汹汹地朝他走来，墨镜被他随手扔下，手指将头发往后捋了几下，露出光洁的额头。
季子遇想，不是不宜出门，也不是跟学校八字不合，是自己跟这个中二少年命里犯冲。
嗯，犯冲。
那人蹲下身，手背在他眼前晃了晃，笑的吊儿郎当，露出来一口大白牙。
“哥们儿，没事吧，伤口要紧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