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啪的一声落进坑洼里,溅起的雨水溢在了他的裤脚,季子遇身体有些摇摇晃晃,血迹越来越多,混着雨水,是满目惊心地红。
他晃晃脑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脚步不稳地向着远处的那条河走去。
瓢泼大雨落入河中,水位越来越高,己经淹没了栖迟的脖子。
窒息感将她笼罩,她的手越来越没有力气,解不开绳子的力道也渐渐松了下来。
就像是到了死亡前的最后一秒,阎王爷带着锁链要来索她的命。
可是,她还不想死啊,她还没有见外婆一面呢,还没有见到季子遇呢。
这世上那么多的地方,她还没来得及去看一看啊。
原谅她真的是个很惜命的人,她真的想好好活着啊。
水己经蔓延到了下巴,有很多进入了喉咙里,呛得她慢慢喘不过气。
她忽然想,要是季子遇看到自己这副模样,得知是自己蠢才落到了这个地步,估计又要板起脸骂自己蠢了。
好吧,那既然这样的话,她就下辈子再跟他道歉吧。
还有外婆,她拖累了外婆这么久,外婆终于解脱了。
栖迟慢慢闭上了眼睛,任由自己被水淹没,可就在此时,她感觉到有一股力道在扯她的绳子。
她回头看,就看到了满脸是血的季子遇。
栖迟哭着骂,“季子遇,你怎能来了啊,不是告诉过你不要来了吗!”
“笨死了,没我你可怎么办”
一如既往的责骂语气,可要是语调不抖就好了。
两只脚都踏入水中,他还在往前走,终于到了水位及腰的时候,摸到了捆着栖迟手腕的绳结,额头上的血一滴一滴落入水中。
在水彻底淹没她之前,季子遇将她从水中抱了出来。
“季子遇,你都流血了,呜呜呜”
他抱着她一步步往前走,雨太大,看不清前路,脚步越来越虚浮。
“嗯,一点点血而己,没事的”,他扯了扯嘴角,安慰她。
终于,在离岸边只有一步之遥时,季子遇抱着她跌在了有着很多石子跟沙子的浅滩上。
栖迟从地上爬起来,手掌捂着他的伤口,一遍遍喊着他,“季子遇,季子遇!”
可是,没有人应她。
厚重的雨布中,一个瘦弱的身影背着一个比她高很多的少年在泥泞路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的脚印,只是走三步,摔一步。
季子遇的双臂环着栖迟的脖子,脑袋贴着她的颈窝,双腿耷拉在地上,脸色越发苍白。
“季子遇,别睡,别睡,好吗?”
“我带你回去找外婆,外婆能治好你的……”
“季子遇,都跟你说了,不要你保护我,你怎么不听呢?”
“你还真把自己当哥哥了……”
栖迟连续不断地跟他说着话,可背上的人毫无知觉,一句都没应
“季子遇,不会今天咱俩都要死在这里吧?”
“我就说嘛,靠近我准没好事,小时候那些大妈大婶都说我天生不祥命,谁靠近都会倒霉的”
背上的人手指缓缓抬起动了一下,眼睛依旧紧闭,口中呢喃不清,“瞎说,你,你才不是不祥的人呢,答应了,我,我要保护你,不,不能反悔的……”
栖迟在听见这句话时,泪水忽然决堤。
她哭着吼,“季子遇,你真的是笨死了啊!”
远方有两道声音传来,栖迟隐隐约约听清那好像是外婆和蔡阿伯的声音。
“迟迟,阿遇--!”
“你们在哪啊”
“迟迟!”
“阿遇!”
她好像再也走不动一步,背上的人身体越来越沉重,似乎连着她也要拖进泥沼里。
远处的声音带着急切,带着不安
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朝音源方向喊,“外婆,外婆,我们在这里”
可是依旧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绝望像雨水般将她重重包围。
其实,在浸入河里的一瞬,她是真的有想过就那样死去的,为什么呢,因为她不想看到季子遇受伤。
“季子遇,我好累啊,我真的走不动了”
嘴里这样说,但栖迟还是站起身,拽着他的手臂,艰难地向前走,两只脚陷进了淤泥里,每抬起一下,仿佛都有千斤重。
“季子遇,你说,咱俩今天会不会就死在这?”
她说完,又笑了一声,似乎觉得在这个时候开玩笑也挺有雅兴的,又仿佛是只要和季子遇一起去死,她就不会再害怕。
“季子遇,是不是我当初救了你,所以你也要还我一命呢?”
终于,双腿再也支撑不住,两个人齐齐倒在脏污的泥土里,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是在镇上的一个卫生医院里。
卫生院很小,设施也不完善,庆幸两个人的伤都没到了致命的程度,只是都淋了大雨,发了一阵高烧。
但季子遇着实躺了三天三夜。
醒来的时候,他从床上坐起来,摸了一下头上缠绕的厚厚的纱布,很疼,疼的他呲牙咧嘴。
“疼才能长记性!”
外婆拎着一个饭盒走进来,后面还跟着栖迟。
“外婆,对不起”
季子遇很乖地低头认错。
“因为打球输了,小小年纪居然就学着打架,至于吗!”,说完,外婆又气愤地揪了一下他的耳朵,问他长不长记性。
季子遇捂着耳朵叫了一声,一时有些懵
打球?
输了?
他又看了一眼栖迟,见某人头都快要埋到地上了,一副很心虚的模样,便了然,她不想让外婆知道那天发生的事。
“知道了,外婆,下次不会了”,他歪着头笑了,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笑的很是乖巧听话。
外婆将筷子一扔,声音猛然拔高,“什么,还有下次?!”
“没了,没了,再也不敢了,外婆”
外婆将筷子扔给他,说了一句,“快吃”
“我去买点肉,回家给你好好补补!”
季子遇看着外婆风风火火地来又风风火火地走,眉眼弯弯。
他捧着碗吃着饭,余光瞥到那个身影在小幅地移动,而方向是朝着他这边。
“季子遇,对不起,,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
他的火气彻底地压不住了,第一次跟她大声说话,几乎算的上是吼骂。
“栖迟,我说的话你是不是都听进了狗肚子里去了,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可以依赖我,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去找我?为什么要一个人去?你的脑子就那么蠢吗?他们说什么你都信吗,你就不会先去找我吗,你知不知道,如果我再晚来一步,你就被淹死了?!”
季子遇的声线越来越高,走廊里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质问一样的语气夹杂着愤怒,但更多的其实是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