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一个星期,但其实要比一个星期还要多。
等到何故完成全部工作,买到合适的机票,飞到临川市的时候,己经是十天以后。
何诉蔫儿着头,不敢进学校,因为齐景说,老黄要把他和季子遇全都赶出班级。
咖啡馆里,何故捏着吸管,一句话带着两个脏话,“卧槽,老黄这么狠的吗?!”
陈一却说:“何哥,你平白无故消失了十几天,也不跟老黄说具体是什么原因,只让我扔下一张请假条,老黄没让你记过就己经很仁至义尽了,还有季哥,更牛,首接来都不来,连一句话都不说,就算你们再怎么年纪第一第二,也不能这么胆大妄为吧!”
其他几个人纷纷附和。
“都怪季子遇”,何诉咬牙切齿地道,手中的吸管都捏得变了形。
“看我把他抓回来,怎么收拾他”
齐景斟酌着,终于大胆问了出来,“季哥,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情啊?”
“没有,他就是脑子犯浑,整个一欠抽!”
齐景:“……”
下午,何故带着自家儿子,一路开到了景溪镇。
他们先去了木材加工厂,门口有几个人在那吸着烟聊天。
何故下车,从西服口袋里拿出一包烟,笑着递过去。
“你好,几位师傅,我来这是想找个人”
几个人笑着接过了烟,其中一个问,“您找谁啊,城里来的吧?”
“我找季子遇,个子很高的一个男孩子,他是不是在这打工呢?几位师傅有见过他吗”
“是啊是啊,那小伙子可能干了,长得又高又瘦的”
“我给您去叫去”,一位师傅起身抖抖烟灰,往里走。
“哎,好的,麻烦您了”,何故又递了几支烟过去。
他从不吸烟,拿的烟还是刚刚从市里买的。
何诉坐在副驾驶上,透过车玻璃看着他爸娴熟地跟工人聊着天,姿态谦卑,没有一点儿有钱人的高高在上,总算知道这笑面虎的称号怎么来的了。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小遇啊,外头有人找你”
机器轰鸣声太大,木头被送进去又被切割成一块一块的,那位师傅又走到季子遇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叫了第二遍。
“小遇,外头有人找你”
这一回,季子遇听清了,但却想歪了。
他以为是季霖。
于是他问,“马叔,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穿的怪好的,是西装哩,还给我们散烟呢!”
听到这里,季子遇警铃大作,这描述无疑就是季霖。
他摸了摸别在腰间的刀,还在。
走出去的时候却让他大吃一惊,来的人不是季霖,而是何故。
季子遇有些结巴而又局促,双手在工作服上来回蹭了几遍,“何,何叔叔,您怎么会来?”
何故从上到下将眼前人打量了几眼,说了句,“小遇,你辛苦了,什么事情都有何叔叔呢”
季子遇还想再说些什么我很好,不用担心之类的场面话,试图骗过何故。
但他一抬眼却看到了摇下的车窗,里面坐着的是何诉,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他朝着何故微微躬身,感激而又感动,“谢谢您,何叔叔”
他记得何诉是说过要找他爸爸,但当时的季子遇并没有太当真。
一是何故确实在外地出差,能不能回来都还是未知数,二是,其实季子遇根本没想过要去找何故帮忙。
最难的时候,也只不过动了想把股权交给季霖的念头。
因为最亲近的人反而最难开口,更何况他觉得,自己欠何家的太多了,他不一定能还得起。
“走吧,上车”
“去哪?”,他手里还拿着安全帽,神色略显迷茫。
“当然是去接你外婆,然后去医院啊”
何故拍拍他的肩膀,慈爱的笑着。
“那您等我一会儿,我去跟厂长说一声”
季子遇简单跟厂长寒暄了几句,说自己要去陪亲人看病,厂长人很好,一听家里有困难,多给他结了半个月的工资,临走的时候还告诉他,有什么困难就来找他。
季子遇深深鞠了一躬。
他感恩这世上所有的好心人,哪怕这只是微薄的不必挂齿的善意。
再出来的时候,他己经脱下了工作服,换上了原本的衣服,洗的发皱的黑色棉服,臂膀上贴了几张透明胶带,那是划破了的口子,为了防止里面的棉跑出来,季子遇就想了这么一个办法。
脚下是刷过很多遍快要开胶的运动鞋,而现在春天并没有完全来到。
拉开车门的时候,他跟何诉对上了视线,还没等他说些什么,前排的人的眼睛立刻移开,摆明了不想跟他说话。
季子遇知道何诉是在生他的气。
一路上,何诉全程都双手环胸,倚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小遇,你外婆的病不用太担心了”,何故透过后视镜安慰他。
季子遇点点头,“我知道,谢谢您,何叔叔”
“谢什么,我们都是一家人”
某个人适时插话,以表达自己的存在感,“他才没把我们当成一家人呢!”
刚说完,后脑勺子就挨了一巴掌,何诉愤恨地看向一旁的自家便宜老爹。
“臭小子,说什么呢,睡你的觉!”
“哼”,他转过身,头朝着窗外,气鼓鼓地像个河豚。
到了外婆家,季子遇肉眼可见的开心起来,他让何故在车上等着自己,然后飞奔着跑回家,他想,外婆的病有救了。
院子里,外婆正把洋芋切成片,然后晒干。
听见有人喊自己,她抬起头,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眼镜,微笑地看向来人,“子遇啊,你回来了,怎么今天下工这么早?”
季子遇从外婆手里接过箩筐,然后拉着她往屋里去,声音带着急切,“外婆,您快收拾一些衣服,我带您去医院看病”
外婆没动,把手抽出来,又端起那个箩筐,继续晒着洋芋。
过了几秒,他站在站在原地听见外婆说,
“子遇,外婆不会去医院的”
刚才的开心瞬间被击得粉碎,他无法理解,皱着眉问,“为什么?外婆”
“我有钱,而且……”
“而且什么?”
他支吾着,反反复复说不出个所以然。
“而且有人帮助我们,不用我们花钱就能去到最好的医院,对吗,子遇?”
他艰难应声,“是的,外婆”
外婆笑了。
“而且我也知道,帮我们的人是小诉对吧”
他再一次用沉默表示肯定。
“子遇,外婆是不会去医院的,我都这把年纪了,你还想让我在遭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