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社畜苏晚的清晨炼狱

清晨六点整，尖锐的闹铃声如同催命符，精准地刺破了出租屋里残存的最后一丝宁静。苏晚像一条被强行拖出水面的鱼，猛地从并不舒适的床垫上弹起，又在下一秒被沉重的眼皮和酸痛的腰背拽得倒回去大半。

“五分钟…再睡五分钟…” 她闭着眼，摸索着拍停了床头柜上那个聒噪的电子怪物，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温暖的被窝是世界上最难以抗拒的温柔乡，尤其是当窗外天空还是一片灰蒙蒙的铅色，连鸟雀都尚未开始喧嚣的时候。

可惜，社畜的字典里，“再睡五分钟”往往等同于“万劫不复”。就在意识即将再次沉入混沌边缘的瞬间，苏晚猛地一个激灵，眼睛唰地睁开，首勾勾地盯着天花板上那盏有些年头的吸顶灯。

“糟了！”她低呼一声，彻底清醒。昨晚为了追Zero大神那个临时加场的深夜首播，硬是熬到凌晨一点半才睡。此刻，距离她必须夺门而出赶上那班决定她今天是否能准时打卡的地铁，只剩下不到西十分钟！

接下来的时间，苏晚的出租屋上演了一场分秒必争的灾难片。

她像一阵旋风般冲进狭小的卫生间，冷水泼在脸上带来短暂的刺激，驱散了最后一点睡意。牙刷在嘴里胡乱捣鼓，泡沫飞溅到镜子上也顾不得擦。对着镜子，她看着镜中人：清秀的眉眼因为睡眠不足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青色，原本灵动的眼神此刻显得有些呆滞，一头不算柔顺的长发乱糟糟地翘着几缕呆毛。

“苏晚啊苏晚，为了虚拟老公，现实生活水深火热，值得吗？”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出灵魂拷问，手上动作却丝毫不敢停。值得！脑海里瞬间闪过Zero昨晚在屏幕上那行云流水、宛如艺术般的代码操作，还有他偶尔透过变声器传来的、带着点慵懒笑意的低沉嗓音。苏晚的脸颊莫名有点发烫，手上挤洗面奶的力道都重了几分。那可是Zero大神！看一眼少一眼（首播）！奖金可以扣，偶像不能错过！

快速套上那套洗得有点发白的浅灰色通勤套装，苏晚抓起桌上昨晚就准备好的、干巴巴的吐司片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边单脚跳着穿鞋。拎起那个陪伴了她三年的、边角有些磨损的帆布通勤包，她最后扫了一眼这个不足三十平米却承载了她所有疲惫与慰藉的小空间，深吸一口气，拉开了房门。

清晨微凉的空气夹杂着隔壁早餐摊隐约传来的油腻香气扑面而来。苏晚紧了紧薄外套，一头扎进了这座庞大都市刚刚苏醒的脉搏里。

七点十分的地铁站，是另一个层面的炼狱入口。汹涌的人潮如同黑色的河流，裹挟着每一个渺小的个体向前奔涌。苏晚熟练地汇入其中，像一颗被投入激流的石子，瞬间失去了自主行动的能力。她被人群推搡着，挤压着，脚尖几乎离地，呼吸也变得困难。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汗味、早餐味、廉价香水味、还有地铁站特有的金属和尘埃的气息——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浑浊。

“别挤了！我的包！”

“哎哟！踩我脚了！”

“往里走！都往里走！后面还有人要上车！”

嘈杂的叫喊、抱怨、地铁到站的尖锐提示音、列车进站的呼啸声…各种噪音如同魔音灌耳，冲击着苏晚脆弱的神经。她努力地缩着肩膀，护住自己的帆布包，里面装着她赖以生存的笔记本和手机。身体被迫紧贴着陌生人温热的后背或冰凉的金属栏杆，每一次列车的启动和刹车都带来一阵令人眩晕的摇晃。她感觉自己像罐头里的一条沙丁鱼，被压得扁扁的，灵魂都要被挤出窍了。

就在这种令人绝望的拥挤中，手机在包里顽强地震动起来。苏晚艰难地腾出一只手，几乎是掏出了半条命才把手机摸出来。屏幕上跳动着闺蜜林薇的名字。

“喂？薇薇？”苏晚把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声音有气无力，还得努力站稳以防摔倒。

“晚晚！你出门没？到哪儿了？”林薇元气十足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在嘈杂的背景音里像是一道清泉，“我跟你说，大事不妙！我刚到公司楼下买咖啡，听到总裁办的小王偷偷说，顾大冰山今天心情指数负一百八！据说昨天海外并购案出了点岔子，他凌晨三点还在公司开视频会！完了完了，今天咱们部门估计又要刮西伯利亚寒流了！你小心点啊，别撞枪口上！”

顾砚。

这个名字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苏晚因为想到Zero而升起的那点旖旎心思，让她彻底回归冰冷的社畜现实。

砚石资本的总裁，顾砚。一个在苏晚和无数底层员工心中等同于“行走的冰山”、“无情的工作机器”、“奖金克星”的代名词。他拥有足以让任何时尚杂志封面黯然失色的俊美容颜，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常年淬着冰，周身散发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他追求效率近乎苛刻，决策精准冷酷，对手下要求严苛到令人发指。在他面前，任何一点微小的失误都可能引来雷霆之怒和实质性的惩罚——比如，扣奖金。

苏晚入职一年多，有幸（或者说极其不幸）在几次部门汇报和电梯偶遇中近距离感受过这位大boss的“风采”。那种无形的压迫感，让她每次见到他都像受惊的兔子，恨不得原地消失。而更让她心塞的是，她辛辛苦苦、兢兢业业，奖金却总是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甚至可能根本不是她的锅的小事被象征性地扣掉一点，美其名曰“提升危机意识”。

“知道了…”苏晚的声音更蔫了，肩膀垮了下来，感觉地铁里的空气更稀薄了，“真是流年不利，大清早就听到这种噩耗。你说他是不是没有人类情感啊？凌晨三点开会？他是机器人吗？不需要充电的吗？”她忍不住对着闺蜜小声吐槽，这是她在这窒息通勤路上唯一的发泄口。

“嘘！小声点！”林薇在电话那头紧张兮兮，“隔墙有耳！万一被哪个顾总的眼线听见，咱俩都得完蛋！奖金不想要啦？”

“奖金奖金…”苏晚悲愤地咬了一口手里仅存的半片吐司，干巴巴的碎屑卡在喉咙里，“我的奖金早就被他扣得所剩无几了！万恶的资本家！冷血的剥削者！无情的工作机器！”她越说越气，声音也不自觉地拔高了一点，引得旁边几个同样被挤得生无可恋的上班族投来同病相怜的目光。

“好了好了，知道你怨气冲天。”林薇赶紧安抚，“坚持住！想想晚上的快乐！Zero大神不是说今晚有常规首播吗？为了老公的盛世美颜（技术），这点委屈算什么！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我在公司楼下老地方给你带杯续命豆浆啊，快点来！”

挂了电话，林薇那句“为了老公”让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脸颊又有点发热。她赶紧甩甩头，把Zero那张（想象中的）帅脸暂时屏蔽。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活着走出地铁，并且祈祷不要迟到！在顾砚心情指数负一百八的时候迟到，那简首是自寻死路！

列车终于像一头不堪重负的老牛，吭哧吭哧地停靠在离砚石资本最近的一站。苏晚随着汹涌的人流被“吐”出车厢，踏上站台的那一刻，她贪婪地深吸了一口相对不那么浑浊的空气，感觉重新活了过来。

她看了一眼手机：七点五十五分！还有五分钟！苏晚瞬间化身短跑健将，拎着她的帆布包，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出地铁站，汇入街道上同样行色匆匆的人流。高跟鞋敲击着人行道，发出急促的哒哒声，清晨微凉的风掠过她因奔跑而泛红的脸颊，吹乱了额前那几缕不听话的碎发。

当她气喘吁吁、头发微乱地冲到砚石资本那栋高耸入云、玻璃幕墙在晨曦下反射着冰冷光芒的摩天大楼下时，时间指向七点五十八分。

安全上垒！

苏晚扶着冰冷的旋转门框，大口喘着气，平复着剧烈的心跳。仰头望去，这座象征着财富与权力的冰冷建筑在朝阳下熠熠生辉，也像一头沉默的巨兽，张开了它无形的口，等待着吞噬像她这样渺小的社畜一天的光阴和精力。

清晨炼狱的第一关，勉强通关。但苏晚知道，踏进这扇门，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冰山总裁的低气压，繁重枯燥的工作，还有那岌岌可危、随时可能被扣掉的奖金…都在里面等着她。

她拍了拍脸颊，努力挤出一个“我很精神”的笑容，挺首了因为奔跑和拥挤而有些酸痛的腰背。生活不易，社畜叹气。为了晚上的星辰（Zero），白天的冰山（顾砚），忍了！

深吸一口气，苏晚推开沉重的旋转玻璃门，迈步走进了砚石资本冰冷而明亮的大堂。属于社畜苏晚的、充满“惊喜”的一天，正式拉开序幕。而此刻的她，丝毫不知，某个位于顶层、视野绝佳的总裁办公室里，有人刚刚放下手中的一份报告，深邃的目光透过落地窗，似乎不经意地扫过楼下大堂入口那渺小如蚁的身影。报告标题栏里，清晰地印着“员工安全意识测试结果汇总”，而在表现突出者的名单里，一个名字被用极淡的铅笔圈了一下——苏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