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两天，对苏晚来说，如同在油锅里反复煎炸。
Zero首播里那个精准翻牌的举动，像一根无形的刺，深深扎进了她的神经末梢。顾砚那张冷峻的脸，Zero那经过变声器处理的磁性嗓音，还有那个冰冷的、独一无二的“Z”形金属挂件…这些画面在她脑海里疯狂地旋转、重叠、碰撞，搅得她寝食难安。
她试图用“仿制品”理论安慰自己，用“巧合”来解释Zero翻牌的举动，甚至试图用繁重的家务（把出租屋从里到外打扫了三遍）来麻痹神经。然而，每当夜深人静，或者只是片刻的安静，那个可怕的等式就会不受控制地跳出来：
**顾砚 = Zero？**
随之而来的，就是灭顶的羞耻感和恐慌。
她对着屏幕喊“老公”刷火箭的样子，被他看在眼里！
她在食堂吐槽他“冷血资本家”、“工作机器”的话，可能被他听在耳里！
她对着那个挂件失态撞门逃跑的蠢样，被他看在眼里！
甚至…她那个在首播间里蠢到家的试探性问题，也被他精准捕捉并翻牌了！
这哪里是掉马？这简首是她在顾砚/Zero面前，把自己从里到外扒了个精光，还自带解说和高清回放！苏晚感觉自己的社会性死亡程度，己经达到了宇宙级别！她恨不得立刻买张单程票，逃离这个星球！
在这种极致的煎熬和自我唾弃中，周一，还是无情地到来了。
站在砚石资本高耸入云的写字楼前，苏晚感觉自己像是即将奔赴刑场的囚徒。清晨的阳光洒在冰冷的玻璃幕墙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晃得她头晕目眩。她深吸了一口气，鼓足了十二万分的勇气，才拖着灌了铅的双腿，迈进了大楼。
电梯间里人满为患。苏晚缩在角落，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目光死死地盯着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祈祷着千万别在电梯里碰到任何熟人，尤其是…顶层下来的。
“叮——”
电梯在IT运维部所在的楼层停下。苏晚几乎是第一个挤了出去，低着头，像做贼一样快步穿过公共办公区，冲向自己那个相对隐蔽的格子间。一路上，她能感觉到一些同事投来的、带着探究和好奇的目光，显然周五被陈特助点名上顶层的“壮举”余波未平。她只能把头埋得更低，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呼…” 终于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苏晚才敢偷偷舒了口气。安全抵达工位！暂时安全！
她打开电脑，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堆积的工单上。处理了几个打印机故障、网络连接问题，又帮新来的实习生远程配置了环境。机械而熟悉的工作流程，像一层薄薄的铠甲，暂时将她与那个令人窒息的现实隔开。
“晚晚，帮我去趟档案室呗？” 临近中午，林薇探头过来，手里拿着一个U盘，“帮我拷一下去年Q3的市场活动备份资料，张姐那边急着要复盘用。我这边报表马上要交了，实在走不开。”
档案室在走廊的另一头，需要穿过一条长长的、连接着几个核心部门的内部通道。那条通道，平时人就不多，此刻在苏晚眼里，简首像一条通往未知恐惧的幽深隧道。
“啊？现在？”苏晚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她只想缩在自己的龟壳里，最好连厕所都别去。
“拜托拜托！好晚晚！江湖救急！回头请你喝一周奶茶！”林薇双手合十，可怜巴巴地哀求。
看着林薇焦急的脸，苏晚实在狠不下心拒绝。算了，只是去趟档案室，动作快点，应该…不会那么倒霉吧？她抱着侥幸心理，接过U盘：“好吧好吧，就这一次啊！奶茶我要双份珍珠的！”
“没问题！双份三份都行！”林薇立刻眉开眼笑。
苏晚认命地站起身，再次深吸一口气，像即将踏入雷区的工兵，迈着小心翼翼的步伐走出了运维部的大门。
走廊里很安静，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在光洁的地砖上发出轻微的“哒、哒”声。午休时间将近，大部分人都还在工位上。她目不斜视，加快脚步，只想快点冲到档案室完成任务然后溜回来。
然而，就在她即将走到通道拐角，眼看就要看到档案室门牌的时候——
通道的另一端，那扇通往更高管理层的、厚重的防火门，无声地滑开了。
一道高大、挺拔、穿着熨帖深灰色西装的身影，步履沉稳地走了出来。午后的阳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玻璃窗，在他身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周身散发着一种无形的、令人下意识屏息敛气的强大气场。
顾砚！
真的是顾砚！
苏晚的呼吸瞬间停滞！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冻结！她感觉自己像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全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那个冰冷的“Z”字挂件和Zero的剪影在疯狂闪烁！
完了！
最怕什么来什么！
狭路相逢！避无可避！
巨大的恐慌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她想转身就跑！想立刻消失！但双腿却像被钉在了原地，僵硬得不听使唤。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身影，不紧不慢地、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朝着她这个方向走来。
距离在缩短。
十米…八米…五米…
顾砚似乎也看到了她。他那深邃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了过来，精准地落在了苏晚惨白惊慌的脸上。
那目光里，没有了前几次在监控或偶遇时的冰冷审视，也没有了作为Zero在首播间里（隔着变声器）的沉稳平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难以解读的…玩味？探究？甚至…一丝极淡的、仿佛洞悉了她所有秘密的…了然？
苏晚感觉自己像是被扒光了放在显微镜下，所有的心思和恐惧都无所遁形！她想低头，想避开那穿透力极强的视线，但脖子僵硬得无法转动。她只能像个被施了定身术的木偶，僵硬地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顾砚一步步走近。
三米…两米…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苏晚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冷冽的、如同雪后松林般的气息，混合着一丝淡淡的、属于顶级纸张和墨水的味道。她的心跳声在死寂的走廊里被无限放大，如同擂鼓般撞击着耳膜。
就在苏晚感觉自己快要窒息、心脏即将跳出喉咙的时候——
“顾总！顾总您等等我！” 一个熟悉而充满活力的女声如同天籁般，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僵局！
林薇！是林薇！
她像一阵风似的从IT运维部那边的走廊冲了出来，手里还捏着几张刚打印出来、还带着热气的报表，脸上带着点焦急和恰到好处的、属于小职员的敬畏笑容。
“顾总不好意思！打扰您了！”林薇几步小跑过来，恰到好处地插在了苏晚和顾砚之间那几乎要凝固的空气里，微微欠身，语速飞快，“这是市场部刚送来的紧急文件，需要您签字确认下午的发布会流程，张姐那边催得急…” 她一边说，一边恭敬地将报表递向顾砚，同时不动声色地用身体挡住了苏晚大半边身子。
顾砚的目光终于从苏晚那惨白如纸、写满惊恐的脸上移开，落在了林薇递过来的文件上。他脸上那丝若有似无的玩味似乎收敛了一些，恢复了惯常的平静无波。他伸手接过文件，并没有立刻看，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这短暂的移开视线的瞬间，对苏晚来说，无异于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
跑！
这个念头瞬间冲垮了所有的僵硬！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
她甚至顾不上看林薇递过来的到底是什么文件，也顾不上什么仪态礼貌，趁着顾砚低头看文件、林薇挡在前面的宝贵空档，猛地一个急转身！动作幅度之大，差点把自己绊倒！
她像一只真正被猎人枪声惊到的兔子，慌不择路地朝着来时的方向——IT运维部的大门——撒腿狂奔！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哒哒”声在空旷的走廊里骤然变得密集而凌乱，透着一股亡命奔逃的狼狈！
她跑得是如此之快，如此之专注，以至于完全没注意到，在她转身狂奔的瞬间，顾砚的目光己经从文件上抬起，再次精准地落在了她那个仓惶逃窜的背影上。
他看着她同手同脚、跌跌撞撞、仿佛身后有恶鬼追赶般的狼狈姿态，看着她丸子头都因为剧烈的跑动而散落了几缕发丝，在脑后滑稽地晃动着。
顾砚深邃的眼眸里，那刚刚收敛的玩味和探究，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再次清晰地漾开。这一次，里面还多了一丝极其明显的、几乎可以称之为…愉悦的兴味？
他甚至还看到，那只惊慌失措的“兔子”，在即将冲进IT运维部大门时，因为跑得太急没看路，“砰”地一声，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厚重的玻璃门框上！发出了一声清晰的闷响！
“唔！”一声压抑的痛呼隐约传来。
那个小小的身影被撞得往后踉跄了一步，捂着被撞疼的额头，连停顿都不敢，只是更加慌乱地推开门，瞬间消失在了门后。
整个过程，从林薇出现打断，到苏晚受惊狂奔、撞门消失，前后不过短短十几秒。
走廊里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林薇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手里还维持着递文件的姿势，嘴巴微张，显然还没从苏晚这堪比百米冲刺的逃亡表演中回过神来。
顾砚收回目光，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他修长的手指随意地翻动着林薇递过来的报表，目光落在纸面上，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文件放我桌上。下午发布会前，让陈默再跟我确认一遍细节。”
说完，他没有再看林薇一眼，拿着那份所谓的“紧急文件”，迈着沉稳的步伐，转身朝着总裁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林薇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顾砚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防火门后，又僵硬地扭头看向IT运维部紧闭的玻璃门，脑海里还在回放着苏晚那惊世骇俗的“兔子奔逃撞门记”。
“我的天…” 她喃喃自语，脸上混合着震惊、茫然和一丝恍然大悟的兴奋，“晚晚…你这反应…也太夸张了吧？顾总…到底对你做了什么啊？！” 一个大胆的、带着粉红泡泡的猜测，如同野草般在她心底疯狂滋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