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跪服的女尸
雨水像发了疯一样,如瓢泼般倾泻而下,仿佛要将整个王家坳都淹没在这无尽的黑暗之中。那雨势之猛,让人感觉整个世界都被浸泡在一种沉闷而又粘稠的氛围里,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这雨并非凉丝丝的,反而带着夏末最后一丝蛮横的余温,砸在人的脸上、脖子上,甚至警服的肩章上,给人一种又沉又痒的感觉。脚下原本坚实的泥路,早己被雨水浸泡得松软不堪,每走一步,都像是踩进了某种活物的内脏里一样,那黏糊糊的泥浆就像有生命一般,贪婪地裹住靴子,发出“噗嗤、噗嗤”的声响,这声音在这寂静的雨夜里显得格外刺耳,令人心烦意乱。
警灯的红蓝光芒在这如注的雨幕中显得如此微弱,它们艰难地切割着黑暗,却只能映得西周那些摇晃的树影如同鬼魅一般乱舞。在前方不远处,影影绰绰地围着一群人,他们宛如一圈沉默的礁石,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然而,人声却被这暴雨的咆哮声死死地压制住了,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压抑的咳嗽和低语,如同破碎的纸片一般,飘飘忽忽地传过来,还未等听清,就又被那更大的雨声无情地吞没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土腥气,混合着腐烂植被的气味,让人闻起来有些作呕。而在这股气味之中,还隐隐约约地弥漫着一种若有若无的甜腻味道,那是血的味道——大量新鲜血液被雨水稀释后所特有的味道,这种味道虽然很淡,但却足以让人的神经骤然绷紧。
“顾警官!这边!就在槐树下!” 派出所的老赵扯着嗓子吼,声音被风雨撕扯得变了调。他手里攥着个强光手电,那束光柱在雨帘中吃力地穿透,最终死死钉在不远处那棵巨大的老槐树上。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槐树。村东头那棵。又是它。
强光撕开浓重的黑暗与雨幕,照亮了树下那片被践踏得不成样子的泥泞空地。光柱的焦点,一个女人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跪伏在那里。她穿着灰扑扑的廉价涤纶上衣和长裤,此刻己被泥水和深色的血污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瘦削僵硬的轮廓。她的头深深埋向地面,双手死死抠进冰冷的泥浆里,指节扭曲发白,仿佛在生命最后一刻仍在进行某种绝望的挣扎或忏悔。湿透的头发散乱地贴在惨白的脸颊和脖子上,发梢滴着浑浊的泥水。
最刺眼的是她后脑位置。颅骨明显塌陷下去一大块,深褐色的血痂混合着被雨水泡得发白的组织碎块,糊在头发和伤口周围。周围的泥地被染红了一大片,又被不停歇的雨水冲刷着,颜色变淡,但范围却在诡异地扩大,丝丝缕缕的血水蜿蜒流淌,像一张正在缓慢铺开的猩红蛛网。
老槐树巨大的、虬结的枝干在她头顶狰狞地伸展着,湿漉漉的叶片在风里剧烈摇晃,投下晃动不安的阴影,如同无数只窥视的眼睛。雨水顺着粗糙的树皮沟壑流淌下来,滴落在死者冰冷的脖颈上,也滴落在我的后颈,激起一阵无法抑制的寒意。
“李红……村西头的李红婶子。” 老赵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颤抖,雨水顺着他沟壑纵横的老脸不断淌下,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跟前头…前头那个陈寡妇…一模一样啊…老天爷,一模一样的姿势,一模一样的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