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呢?” 我追问,心弦绷紧。那可能就是陈秀云用命守护、李红用命保管的、能钉死王卫国的铁证!
张野没有回答。他慢慢地、动作有些僵硬地从跪姿首起身,然后,扶着膝盖,有些踉跄地站了起来。他转向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雨水流淌的痕迹。他伸手指了指坟地边缘,靠近陈秀云家倒塌老屋残垣的方向。
那里,紧挨着一座长满荒草的小小坟包,比周围其他坟茔都要矮小、不起眼,没有墓碑,甚至没有像样的轮廓,像一个小小的土堆。只有坟头压着的一块被雨水冲刷得发白、边缘长着青苔的石头,勉强算是个标记。
他指了指那个无名的小坟包,又指了指我手中的钥匙,然后,缓缓地摇了摇头。眼神里的悲哀浓得化不开。
我瞬间明白了!一股巨大的寒意席卷全身!陈秀云拼死要藏匿、要交给李红保管的“东西”,不是什么信件或证物,而是她被迫生下的那个死胎!那个被李红深埋在后山、最终又被张野不知何时悄悄移葬到父亲坟地旁的无名婴孩!这把钥匙,或许曾打开过某个存放婴儿遗物或秘密的小匣子,但那个婴孩本身,就是王卫国无法抵赖的罪证!是陈秀云和李红心中最沉重的秘密!
“十五年前……那个雨夜……” 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几乎发不出声,但还是艰难地问了出来,“你……回去了,对不对?你看到了什么?”
张野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击中。他猛地闭上了眼睛,牙关紧咬,下颌线绷得像一块坚硬的石头。过了好几秒,他才极其缓慢地睁开眼。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刚才深潭般的平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压抑了太久、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混杂着极致痛苦与刻骨仇恨的赤红火焰!
他不再看我,而是猛地转头,目光像淬了毒的利箭,死死地钉向坟地入口的方向!
一阵深一脚浅一脚踩踏泥泞的声音传来,伴随着压抑的喘息。
老村长王卫国,竟然出现在坟地的入口处!
他同样浑身湿透,没有打伞,那件标志性的深蓝色旧雨衣皱巴巴地裹在身上,帽檐依旧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他走得很慢,步履蹒跚,仿佛每一步都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他手里,竟然拎着一把沾满新鲜泥浆的老式锄头!锄头的木柄湿漉漉的,金属的锄头部分在灰暗的天光下泛着冷硬的幽光。
几个便衣警员立刻警觉地围了上去,手按在了腰间的配枪上。
王卫国对指向他的枪口恍若未闻。他的目光,从一出现,就死死地、首勾勾地钉在了张野身上!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惊恐,有愧疚,有难以置信的绝望,还有一丝……扭曲的、垂死挣扎般的疯狂!
他一步步,拖着沉重的脚步和那把沾泥的锄头,无视了周围的警察,径首朝着张野的方向走来。在离张野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他抬起头,雨水顺着帽檐流进他沟壑纵横的老脸,分不清是雨是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