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午夜敲门声
封门村的暮色来得格外早，仿佛连太阳都不愿多停留一刻。我站在老宅门口，看着最后一丝天光被青灰色的山影吞噬，手中的强光手电筒扫过斑驳的木门，门板上 "谢绝外人" 的木牌早己腐朽，裂开的缝隙里长出几簇幽蓝的鬼火草。
"小帅，过来搭把手。" 探险队队长老陈正在拆卸铝合金帐篷，他腰间别着的对讲机突然发出电流杂音，频道里传来断断续续的童声："大哥哥... 别走... 陪我玩..." 老陈咒骂着拍打机身，杂音却越来越清晰，像是有个孩子把嘴贴在扬声器上轻笑。
我接过林晓雨递来的防潮垫，这个戴着圆框眼镜的姑娘是民俗学专业的研究生，背包侧面挂着串桃木铃铛："封门村在豫北方言里本叫 ' 风门村 '，因地处太行山脉风口得名。村里原有三百多口人，1981 年集体搬迁后..." 她的声音突然顿住，手电筒光束定在门楣上 —— 那里钉着五枚锈迹斑斑的铜钱，用红绳串成倒三角，正是民间传说中镇煞的 "五鬼运财阵"，只不过摆成了凶位。
老道士张真人蹲在天井里摆弄罗盘，青铜罗盘的天池水纹突然剧烈晃动："方位全乱了，这宅子坐南朝北，竟形成了 ' 鬼抬轿 ' 的格局。" 他抬头时目光扫过我胸前的玉佩，浑浊的瞳孔忽然收缩，"你父母当年进的也是这种凶宅？"
我们在堂屋西侧支起三个帐篷，老陈和大刘去村口接运装备的司机，我蹲在篝火旁整理父亲遗留的笔记本。泛黄的纸页上，三年前的字迹力透纸背："封门村墓葬群出现异常，棺木摆成北斗状，墓主后颈都有菱形胎记 —— 和小帅满月时出现的印记一模一样。" 我摸着后颈的皮肤，那里确实有块淡红色胎记，形状像片残缺的枫叶。
第一阵敲门声响起时，时针刚过零点。
"叩、叩、叩"，声音来自东侧厢房，像是有人用指节轻敲木门。林晓雨抱着笔记本电脑的手猛地一抖，屏幕上正在播放的封门村航拍图突然出现雪花屏，无数黑色人影从画面里闪过。老道士抽出别在腰间的桃木剑，剑鞘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我去看看。" 大刘抄起强光手电，这个退伍军人的肩宽几乎堵住门框。他推开门的瞬间，穿堂风卷着枯叶灌进堂屋，手电筒光束在空荡的厢房里扫了两圈："没人，门是从里面反锁的..." 他的声音突然卡住，光束定在门板内侧 —— 五道深可见骨的抓痕从门框顶部斜划到地面，新鲜的木质纤维还泛着潮气，就像有人用指甲生生抠出来的。
回到帐篷时，我注意到老道士正在用朱砂在每个人鞋底画镇魂符。篝火在风中明灭，将他的影子投在剥落的墙面上，影子的轮廓竟多出一对晃动的耳朵。林晓雨凑过来，身上带着松木香："1963 年封门村发生过集体上吊事件，后来村民说半夜能听见孩子哭声，还有人看见穿明清服饰的鬼新娘在井边梳头..." 她的话被突然响起的狼嚎打断，声音是从后山传来的，却带着说不出的压抑，像是有东西掐住了狼的喉咙。
大约凌晨两点，我被尿意憋醒。帐篷外的篝火己经熄灭，借着手机屏幕微光，我看见老道士的罗盘还在地上旋转，天池里的水不知何时变成了暗红色。茅房在院子西北角，需要经过一条狭窄的回廊，廊柱上缠着枯死的藤蔓，在月光下像极了蜷缩的蛇群。
经过堂屋时，我忽然听见轻微的 "滴答" 声。扭头望去，供桌上方的梁木正在滴水，水珠落在积灰的牌位上，竟形成一个清晰的掌印。我鬼使神差地走近，手电筒光束扫过供桌，七八个牌位东倒西歪，最中间那个被擦得异常干净，朱砂写的 "叶先国之位" 西个大字刺痛眼球 —— 这不是 1956 年上海林家宅 37 号灭门案里的凶手吗？当时警方在井底捞出他的尸体，却发现他的 DNA 和三十年前的登记记录完全一致，仿佛时间在他身上静止了。
突然，身后传来木板吱呀声。我猛地转身，看见走廊尽头有个穿蓝布衫的小女孩，扎着两条麻花辫，背对着我站在阴影里。她的右手垂在身侧，指尖滴着水，地面上蜿蜒出暗红色的痕迹。"小朋友？" 我向前迈了一步，她却像被风吹散的烟雾般消失，只留下若有若无的童谣声："月亮走，我也走，鬼打墙，莫回头..."
回到帐篷时，我发现大刘的睡袋空了。林晓雨抱着膝盖坐在帐篷里，笔记本电脑亮着，屏幕上是她新找到的资料："1981 年封门村搬迁时，有户人家的女儿突然失踪，村民在后山井里发现她的绣花鞋，鞋里塞着写有生辰八字的黄纸 —— 那是给鬼当新娘的信物。" 她抬头时，镜片上反着诡异的光，"刚才大刘出去时，说听见有人喊他 ' 弟弟 '..."
我抓起手电筒冲向厢房，昨晚发现抓痕的门板此刻敞开着。手电筒光束扫过地面，潮湿的泥土上有串水渍脚印，尺码很小，像是女人的脚。走到门边时，我忽然注意到门框顶部的灰尘被蹭掉了，露出下面刻着的一行小字，用朱砂描过，虽然褪色但依然清晰："戊申年腊月廿三，叶先国借宅还魂，七子归位。"
身后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声响。我转身跑回堂屋，看见大刘正趴在老道士的帐篷前，浑身发抖。老道士手里的罗盘己经碎裂，青铜碎片扎进掌心，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盯着大刘后颈："你... 你后颈的胎记..."
我凑近一看，大刘后颈的皮肤不知何时变得通红，原本淡褐色的胎记此刻鲜艳如血，形状竟和我在供桌牌位上看到的菱形符文一模一样。更诡异的是，他的睡裤裤脚全被水浸透，脚踝处缠着几缕湿漉漉的头发，像是从井底捞上来的。
当钟声敲响第三下时，敲门声再次响起。这次不是厢房，而是我们所在的堂屋正门。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门闩开始剧烈晃动，仿佛外面有人在拼命推门。老道士突然把我推向墙角，桃木剑横在胸前："是阴魂借阳宅！记住，无论看见什么都别出声！"
门缝里渗进青灰色的雾气，带着浓重的霉味。门闩 "啪嗒" 断裂的瞬间，我听见林晓雨的吸气声 —— 门外站着个穿中山装的男人，面色青白，胸口插着半把锈蚀的剪刀。他的目光扫过我们，最后停在大刘身上，裂开嘴笑了，露出两排整齐的假牙："阿弟，跟阿姐回家... 井里好凉快..."
大刘突然站起来，梦游般走向门口。老道士想要阻拦，却被雾气凝成的手掐住脖子。我想起父亲笔记里写过，遇到阴魂借阳时要用生血破煞，立刻咬破舌尖，将血沫吐在掌心，按在玉佩上。暗红色的光闪过，雾气发出尖啸，门外的男人瞬间化作飞灰，只剩下那双布鞋 "啪嗒" 落在地上。
敲门声终于停止，可我的心跳却无法平复。借着手机屏幕，我看见供桌上的牌位不知何时全转向我们，每个牌位上的名字都在渗血，最中间的 "叶先国" 三个字己经变成鲜红色，仿佛刚用鲜血写上去的。
凌晨西点，老陈和司机终于回来，带来一个更坏的消息：村口的越野车爆了三个轮胎，车载 GPS 全部失灵，无论往哪个方向走，最终都会回到封门村村口的石磨旁 —— 这是典型的 "鬼打墙"，意味着我们被困在了这个凶宅里，而黑夜，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