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浸了墨的棉絮,裹着封门村的残垣断壁。老道士蹲在祠堂前的青石板上,用香灰在地面画着洛书九宫图,罗盘残片摆成北斗状。大刘靠在墙角,脸色青白如纸,盯着自己掌心的水痕 —— 那是昨夜从井里带出来的,水痕里竟浮着细小的指甲盖,边缘还带着未干的血渍。
"昨夜的阴婚轿属 ' 七煞抬棺阵 '。" 老道士用桃木剑敲了敲罗盘,铜片发出暗哑的声响,"《鲁班经》里说,此阵需借七具横死之骨,用生人魂魄引魂。大刘后颈的胎记,正是被勾了 ' 胎魂 ' 的征兆。" 他忽然抬头看向我,浑浊的眼球映着祠堂梁柱上的尸斑状霉痕,"你父母当年在笔记里提过 ' 鬼胎 cult',这封门村的地脉极阴,怕是早被炼成了养尸地。"
林晓雨抱着牛皮纸袋走过来,里面装着从村民老宅里找到的旧物:褪色的绣花鞋、泛黄的婚书、刻着生辰八字的木牌。她指尖划过一块残缺的铜镜,镜面映出扭曲的人脸:"村口土地庙的神像被砸了头,基座刻着 ' 民国二十三年,叶先生施棺七口 '。你们记不记得,林家宅 37 号的灭门案,死者也是七口人..." 她的声音突然被山风卷走,远处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像有支队伍正踩着枯叶逼近。
老陈握着砍柴刀的手青筋暴起,刀是从厨房灶台里翻出来的,刀把缠着褪色的红布条:"见鬼了,我们明明把村口的路都做了标记,怎么绕来绕去还是回到石磨这儿?" 他指向二十步外的青石磨盘,盘面上新刻了三道交叉的刀痕 —— 那是我们半小时前刚做的记号。
正午时分,太阳突然被铅云遮住。我摸着胸前的玉佩,胎记又开始发烫,抬眼看见老道士的脸色骤变:"不好!是阴兵借道!" 他抓起香灰洒向西北方,雾气中竟浮现出整齐的队列,数百个身影穿着青布长衫,头戴斗笠,排成三列纵队 marg,却没有脚步声。最前排的 "士兵" 转过半边脸,皮肤青白如纸,眼窝深陷,嘴角还沾着泥土 —— 那是具刚从坟里爬出来的尸体。
"闭气!别让阴兵看见生人气!" 老道士低声喝止,我们慌忙躲进坍塌的厢房。阴兵队列从祠堂前经过,每个 "士兵" 腰间都挂着锈迹斑斑的腰牌,借着月光,我看清最近那个腰牌上刻着 "丰都巡检司",而他怀里抱着的,竟是个用红绳捆着的陶罐,罐口渗出黑血,在地面画出蜿蜒的痕迹。
队列末尾,八具尸体抬着顶黑色花轿,轿帘上绣着金线勾勒的骷髅头。花轿经过我们藏身的厢房时,突然停住了。轿帘无风自动,露出里面半具腐烂的尸体,穿着民国时期的西装,胸口别着枚褪色的校徽 —— 和我在父亲遗物里见过的一模一样。
林晓雨突然发出压抑的抽气声,她手里的铜镜掉在地上,镜面恰好映出花轿里的景象。腐烂的尸体缓缓转头,空洞的眼窝对着我们,嘴角裂开,露出藏在舌根处的符纸,上面朱砂写着 "小帅" 二字。老道士猛地将桃木剑横在我们面前,剑身上的八卦纹发出微光,阴兵队列这才继续前行,渐渐消失在浓雾中。
"阴兵抬的是 ' 魂轿 ',专门收集生魂。" 老道士捡起地上的铜镜,镜背刻着的双鱼纹正在渗血,"刚才那轿子里的,怕是你父亲当年的同事。封门村的地脉能把死者魂魄困在方圆十里,永远当阴兵..." 他的话被大刘的惊叫打断,我们转身看见大刘正盯着厢房墙上的壁画 —— 剥落的墙皮里,隐约露出七个小孩的画像,每个孩子后颈都有菱形胎记,排在最中间的那个,分明和我小时候的模样相似。
夜幕降临前,老道士用鸡血在祠堂梁柱画了镇魂符,又让我们每人在腰间系上浸过符水的红绳:"子时阴气最盛,封门村的 ' 鬼打墙 ' 会变成 ' 鬼打围 ',把我们困在死地。" 他看向我,欲言又止,最后从道袍里掏出半本残破的《赶尸秘典》,封面上的朱砂印正是我玉佩上的纹路,"你父母当年可能是湘西赶尸匠的传人,这玉佩是 ' 引魂铃 ' 的信物,专门克制借尸还魂的邪术。"
子时三刻,祠堂外突然响起童谣声,正是我昨夜在厢房听见的那首:"月亮走,我也走,鬼打墙,莫回头..." 大刘突然指着天井尖叫:"井!井在动!" 我们跑到天井,看见地面的青石板正在龟裂,裂缝里渗出黑水,水中倒映着井台的画面 —— 那口古井竟在缓缓移动,井沿的符文发出血光,像极了某种古老的祭祀仪式。
老陈突然指着祠堂外大喊:"看!树在流血!" 村口的槐树不知何时被剥了皮,露出白森森的树干,树皮剥落的痕迹竟形成了人形,树干上渗出的树汁是暗红色的,顺着 "人形" 的轮廓往下滴,在地面积成小小的血泊。林晓雨突然想起什么,从牛皮纸袋里翻出本破旧的账本,泛黄的纸页上写着:"民国二十五年,叶先生购童男童尸七具,葬于村西头乱葬岗,以槐树镇魂。"
我们跟着老道士往村西头走,没走多远就发现不对劲 —— 来时的路全变了,原本的石板路变成了泥泞的土道,两旁立着密密麻麻的墓碑,每个墓碑前都插着半截蜡烛,火苗是幽蓝色的。老道士掏出罗盘,天池里的指针疯狂旋转,最后首指我们身后:"糟了!我们走进了 ' 乱葬岗鬼打墙 ',这些墓碑都是幻象,跟着北斗星方位走!"
我抬头寻找北斗七星,却看见漫天繁星都在倒转,只有北方天际有七颗星异常明亮,排成勺子状。我们按照老道士说的方位跑,可每跑一段,面前就会出现新的墓碑。大刘突然被什么绊倒,手电筒照去,只见泥土里埋着半截棺材,棺盖开着,里面躺着具穿着现代衣物的尸体,后颈处有块枫叶状的胎记 —— 和我的一模一样。
林晓雨突然抓住我的胳膊,声音颤抖:"你记不记得村口的石磨?上面刻着 ' 七子归位,血祭封门 '。刚才阴兵队列里的陶罐,还有壁画上的七个孩子... 你父母当年说的 ' 鬼胎 cult',难道是要拿七个带胎记的孩子来祭祀?" 她的话还没说完,西周的墓碑突然发出震动,泥土里伸出无数青紫色的手臂,指甲细长如刀,朝着我们抓来。
老道士咬破手指,在桃木剑上画了道血符,剑身发出红光,将扑来的鬼手逼退:"这些都是当年被献祭的童男童女!小帅,用你的玉佩!" 我握紧玉佩,胎记仿佛要烧穿皮肤,暗红色的光扩散开来,墓碑上的文字竟开始流动,变成一行行新的字迹:"叶先国借七童之魂还阳,民国三十七年未果,今借封门阴脉重启..."
就在这时,远处的古井方向传来巨响,仿佛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月光被乌云遮住,等再亮起来时,我们惊恐地发现,祠堂方向燃起了鬼火,七盏红灯笼挂在房檐,而刚才经过的槐树,此刻都变成了人形,站在村口的石磨旁,远远地看着我们,像是在等待某种仪式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