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的旨意,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奉天殿内每一个人的神经上。
二十万大军!三日集结!踏过三百年!
每一个词,都足以让在场的老臣们肝胆俱裂。
大殿内,死寂之后,是一股压抑不住的骚动。跪在前排的几位国公、宿将,如徐达、李文忠,尚能凭着尸山血海里磨砺出的胆气强自镇定。可后面的文官集团,早己是面无人色。
户部尚书的嘴唇哆嗦得像是风中的落叶,他不是不想说“办不到”,而是不敢。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敢吐出半个“不”字,下一刻,午门外就会多一具尚书的无头尸。
终于,还是身为百官之首,左丞相胡惟庸,壮着胆子,将头磕在金砖上,声音嘶哑地开口。
“陛下……雷霆之怒,臣等万死不敢违逆。”
“只是……只是这三百年光阴,如隔天堑。我等的大军……该如何跨越?还请陛下明示,臣等方好……遵旨行事。”
他不敢问为什么,只敢问怎么做。
这个问题,也问出了所有人心底最深的困惑与恐惧。
这己经不是人间事,而是神鬼之谈了!
朱元璋冷哼一声,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里,没有半点被问住的窘迫,反而充满了理所当然的霸道。
他猛地一伸手,指向了被徐达扶在身侧的徐妙云。
“她,就是桥!”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个看似柔弱的少女身上。
徐妙云的脸色愈发苍白。
她迎着朱元璋那不容置疑的目光,只觉得一股泰山压顶般的重压袭来。
“父皇……”她艰难地开口,声音虚弱而干涩,“女儿……女儿也不知。每一次穿行,都……都非我所能控制。”
“上一次从崇祯朝回来,是因为女儿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便是要将这份策论带回来给您看,要向您……告御状。那股念头,那股愤恨,强烈到了极点,才……才撕开了时空。”
她顿了顿,喘了口气,继续说道:“那感觉……就像是把魂魄都点燃了。女儿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来一次,更不知道……能不能带上二十万大军……”
此言一出,大殿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朱元璋那张暴怒的脸,一点点沉了下来。
他不是蠢人。他立刻就明白了。
这道通往未来的“桥”,根本就不是一条能让千军万马随意通行的阳关大道。它是一条羊肠小径,凶险,不定,甚至可能走一次,就彻底崩塌。
他那二十万大军踏平未来的宏伟计划,还没开始,就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
奉天殿内的温度,仿佛又降了几分。
百官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们生怕这位帝王因为计划受挫,而将怒火倾泻到他们身上。
朱元璋没有发火。
他只是松开了紧握的拳头,开始在大殿中央缓缓踱步,龙袍的下摆扫过冰冷的地砖,发出“沙沙”的声响,每一下,都像是踩在众人的心尖上。
二十万大军送不过去……
兵送不过去……
那份天书上的毒计,靠崇祯那个废物,肯定是用不成的。
他只会学着咱杀人,却学不会咱为什么杀人。
怎么办?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咱的江山,被一个蠢货和一个流寇联手给葬送了?
朱元璋的脚步猛地一顿。
他抬起头,视线越过所有人,落在了徐达的身上。
一个更加疯狂,更加大胆的念头,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劈开了他脑中的迷雾。
大军过不去,那人呢?
一个,或者几个,最顶用的人,能不能过去?
“行了!”
朱元璋猛地一挥手,声音里的暴戾尽数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胆寒的冷静。
“二十万大军,先不发了。”
此言一出,户部、兵部的几个尚书,顿时如蒙大赦,差点软瘫在地。
可朱元璋的下一句话,却让徐达和李文忠,浑身一震。
“兵送不过去,咱就送将过去!”
“咱把大明的帅印,连着这本天书,一起给咱那不肖子孙送过去!”
他走到徐达面前,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这位情同手足的兄弟。
“天德,你,替咱走一趟!”
徐达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震惊。
“咱那重孙子,是个没卵子的废物。你不去,他镇不住场子。”朱元璋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你去了,就替咱当他的爹!告诉他,刀该怎么拿,人该怎么杀!谁敢不听话,你就给咱砍了谁的脑袋!”
这哪里是派个将军去助阵,这分明是派一个太上皇去夺权!
不等众人从这道命令中回过神,朱元璋又转向了自己的外甥,曹国公李文忠。
“文忠,你脑子活,心也比天德狠。你也跟着去!”
“你哥负责杀人,你负责诛心!朝堂上那帮只会耍嘴皮子的废物,你替咱好好炮制他们!告诉他们,什么叫他娘的君臣之纲!”
整个奉天殿,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皇帝这石破天惊的安排给震懵了。
派遣大明军方地位最高的一、二号人物,魏国公和曹国公,穿越三百年,去接管一个末代王朝?
这是何等的手笔!何等的疯狂!
朱元璋做完这个决定,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他转过身,再次走到了徐妙云面前。
这一次,他的眼神里,没有了君王的威压,反而带着一丝近乎于请求的郑重。
“丫头。”
他伸出那只满是老茧的手,轻轻放在徐妙云的肩上。
“咱不让你带二十万大军了,那会要了你的命。”
“咱只要你,再辛苦一趟。”
“带着你爹,还有你文忠舅舅,回去。”
他的目光灼灼,像两团燃烧的鬼火,死死地盯着徐妙云的眼睛。
“告诉咱,行,还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