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钟初歇，归云寺的琉璃瓦上还凝着昨夜的露珠。
东方既白，一缕晨曦穿透云层。
就在这佛光普照的时辰，一个清冷如霜的声音划破了寺院的宁静。
"请诛佛骨剑。"
东方怀玉立于大雄宝殿前，一袭月白锦袍在晨风中轻扬。
檐角铜铃无风自动，发出细碎的颤音。
永明大师手中鎏金禅杖微不可察地一颤，青铜杖首与青石地面相触，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老和尚布满皱纹的眼皮微微垂下，遮住了眼中一闪而过的幽光。
他身后，几位高阶长老齐齐变色，空气瞬间凝固。
曹屿一站在众僧之中，宽大的僧袍下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甲几乎要嵌入掌心。
清诛佛骨剑上镶嵌的空傩舍利，那是归云寺的镇寺之宝，佛门圣物。
江湖要变天了...
曹屿一在心中暗叹。
他敏锐地察觉到，太子此行绝非单纯借剑这般简单。
十年前那场江湖浩劫的记忆犹新，当时御束大将军周韫也是这般带着圣旨与太子口谕，以平乱之名行镇压之实。
如今太子亲临，恐怕...
曹屿一抬眼望向那位太子殿下，那双淡蓝色的眼眸似温和如春水。
"太子殿下，"永明大师合掌行礼，声音沉稳如古钟鸣响，在殿内激起阵阵回音，"清诛佛骨剑乃我寺镇寺之宝，自开山祖师坐化后，百年来从未出寺。不知殿下为何突然提起？"
东方怀玉唇角微扬，露出一个春风化雨般的笑容。
站在曹屿一身旁的应声声却莫名打了个寒颤，少年不自觉地往师父身后躲了躲，小手悄悄拽住了曹屿一的衣袖。
他闻到太子身上传来的淡淡龙涎香，那香气本该雍容华贵，却混合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气息，让人脊背发凉。
"大师有所不知，"
东方怀玉轻叹一声，眼中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忧虑。
他修长的手指轻抚腰间玉佩，羊脂白玉在他指尖流转着温润的光泽。
"长公主府的世子殿下，近日被邪气侵染，高烧不退己有七日。御医束手无策，钦天监观星后言道，需佛门至宝镇压邪祟。"
他说着向前一步，阳光穿过云层，在他俊美的面容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月白锦袍上的暗纹在晨光中若隐若现，腰间玉佩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孤思来想去，唯有归云寺的清诛佛骨剑最为合适。"太子的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此番前来，不为强取，只为借剑一用。待世子痊愈，定当完好归还。大师若是不放心，可派寺中高僧随行看护。"
殿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殿外古柏上的知了不知何时停止了鸣叫，连风声都似乎停滞了。
"阿弥陀佛。"
永明大师长诵佛号，苍老的面容上皱纹更深了几分。
他手中的禅杖在地上轻轻一顿，发出沉闷的声响。"不如殿下先在寺中歇息一段时日，待寺中决议出来..."
东方怀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但很快又被温润的笑意取代："等待？"
他轻声重复着这个词，"那大师认为孤要等到什么时候？世子殿下，可等不起。"
这话说得轻巧，却暗含锋芒。
曹屿一注意到太子身后两名侍卫的手己经按在了刀柄上，他们玄铁打造的铠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那铠甲上的龙纹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破甲而出。
永明大师不为所动，枯瘦的手指缓缓拨动佛珠："三日即可。"
东方怀玉压下眉间的焦虑，修长的手指在袖中微微蜷曲又松开。
他抬头望向大殿中央那尊金碧辉煌的万生圣佛，佛像低垂的眼睑仿佛在怜悯众生。
良久，太子终于妥协："好，三日就三日。"
声音里带着几分勉强，"希望大师不要让我失望。"
相传佛骨舍利乃得道高僧坐化后全身精元所凝，需以佛门秘法淬炼百年方可成形。
其间需每日诵经加持，以香火供奉，稍有差池便会前功尽弃。因此世间现仅存三颗舍利：
其一铸剑为清诛佛骨剑，剑身通体如玉，剑锋不显却可斩妖除魔；
其二砌于万生圣佛佛像眉心，矗立于归云大殿中央，日夜受香火供奉；
其三被历届首座珍藏于密室，非生死存亡之际不得轻动。
按理说归云寺留有万生圣佛像和永明大师手中的那颗，清诛佛骨剑借于皇室也无甚大碍。
毕竟如果朝堂真的要出手，赠与一颗，示意归云寺的态度，在接下来的风雨之中保全归云寺。
但永明大师推脱的态度却让曹屿一心中疑云密布。
是在思考是否要站在朝堂那边，还是另一它因......
"这几日我在巩固因果牵的功法，调养梦魇后遗症，没怎么注意师父他们的动向..."
曹屿一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着腕间的佛珠。
众所周知，空傩舍利具有渡厄镇邪，净化神智的能力；嵌入兵器或贴身佩戴时，可令凡铁变神兵，肉身成金刚。
而对于归云寺的高阶僧众来说，舍利还有防身护寺的神效。
配合《大坂经》心法催动时，能令敌人陷入无边幻境，不战而屈人之兵。
"保护山寺留有一个万生圣佛像的舍利子作为阵眼驱动护寺阵法即可；永明大师手中那颗作为备用以防不时之需。按理说，借出佛骨剑并不会影响寺庙安危..."
想到这里，曹屿一突然浑身一震，一个可怕的念头如闪电般劈进他的脑海："除非...永明大师手中那颗不见了！"
这个发现让他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难怪师父要拖延三日，这是在争取时间寻找失落的舍利！
曹屿一的心脏止不住地狂跳，仿佛有什么事情是他意料之外的。
他悄悄环顾西周，发现几位长老的眼神也闪烁不定，显然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师傅糊涂啊！
当寺中安置好太子殿下一行时，己是日暮西沉。
晚霞如血，染红了归云寺的飞檐翘角。曹屿一借口晚课告假，来到了永明大师的禅房外。
他抬手欲敲门，却听见屋内传来低沉的对话声
"...不能让他知道..."
"太子殿下..."
"...如此说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