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林西郎,那是我的妻子邱娅。”
青衣男子夹菜的手顿了顿,沉默着,似乎在思考这种情况下应该回什么话。
“谢远仲。”
“啪嗒——”
瓷器清脆的碰撞声骤然响起。
邱娅紧抿着双唇,低着头看着碗里发呆。
果然是他。
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竹桑剑士谢远仲。
传闻三年前,竹桑剑士头戴一顶竹制斗笠,手持墨羽剑,在岭桉西岚山一战成名,血染山巅。
江湖中虽无人知晓那一战的来龙去脉,可自西岚山血战之后,墨羽剑过处,谢远仲三字便成了武者口耳相传的禁忌。
青竹斗笠半掩星眸,玄铁剑锋常凝寒霜。
谢远仲行事向来只循心意,若见墨羽出鞘时龙吟声起,转身便走,犹未为晚啊。
而今,他竟然会出现在这里,究竟有什么目的?
邱娅不安的搅动着碗里的粥。
还有那柄黑色的剑,眼熟得令人心惊。
剑柄上两条蛟纹交错盘绕,黑金相间的配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更显威严与贵气——这竟是万轲剑?!
苍白的指尖无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瓢羹,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万轲剑怎么流落出来了,那岂不是这江湖又要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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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飘落着枫叶的庭院里,静谧而悠远。
曲水流觞,清澈的溪水缓缓流淌,水面上漂浮着几片泛红的枫叶,随着水波轻轻荡漾。
石制的棋盘上,黑白棋子错落有致,一局未了的棋局正静静等待着下一步的落子。
忽然,一片枫叶轻轻飘落,恰好停在棋盘中央,遮住了几颗关键的棋子。
一只纤细的手指伸了过来,指尖轻轻夹起那片枫叶,动作优雅而从容。手指的主人微微低头,目光落在枫叶上,指腹轻轻着叶片的纹路。
“做的不错。”
侍卫头子原本紧张兮兮的跪在旁边,听到这句话,如蒙大赦的泄了口气。
一头如瀑布般垂落的银色长发,闪烁着清冷而神秘的光芒。
那浅色的眸子犹如澄澈的湖水,微微弯起时流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正饶有兴致地凝视着眼前的残棋。
那件红白相间的外袍松垮地披在他修长的身躯上,恰到好处地增添了几分慵懒与随性。
“再说了,本身我也不打算将万轲剑久留于手。”
“不过...... ”
侍卫头子原本稍稍放松的心弦瞬间又紧绷起来,仿佛一根被拉满的弓弦,说真的他都想好自己的死法是哪一种了。
“呵... ”
阁主微微撇头看着跪在地上侍卫头子,看着他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要完蛋的气息,低低笑了一声。
“不过,秘宝阁的守卫是要加强一番了。”
侍卫头子一听这话,瞳孔微微收缩,呼吸也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手指微微颤抖,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掌心中己是一片湿冷,这是劫后余生的感慨。
听阁主这话是不准备怪罪他的失职了。
“遵命!”
侍卫头子随即离去。
阁主低眉放下手中的枫叶,拿起白棋随即落入棋局之中。
“万轲剑... ”
残破的棋局因为白棋的落入又续起了一口气。
“要不卖他个人情,救一下他?”
“毕竟,万轲剑上一次可是和风谣诀一起的... ”
“呵呵,这湖面怕是又要起风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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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娅不安的吃着粥,连林西郎近身都没有察觉到。
“娘子?你吃完了吗?”
突然的声音将邱娅吓到,手不自觉的一颤,白瓷碗摔倒地上西分五裂。
看清眼前的人,愧疚的神色将不安的情绪压下。
“夫君,抱歉我...”
林西郎握住邱娅的手:“娘子没有划伤吧,没事就好,就给我就行。”
又看向地上的碎瓷碗,家里本身不多的碗又少一个,有些肉疼。
谢远仲并没有在意这边的情况。
马车己损坏,赶路的话似乎也不大现实,先等车厢修好再去找匹马,不过那群人倒是好运......
心里想着,手指不自觉的着剑柄,周身气息黑压压,把走近身的林西郎吓的一哆嗦。
“恩人?”
林西郎不理解,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这么爱走神,还这么的认真。
谢远仲回过神,顿了顿,将那不甘的心绪收敛住,抬眼看去。
“何事?”
林西郎嘿嘿的笑一笑,不好意思的搓着手:“恩公,就是你可否在此留一段时间。”
好像反应过来这话说的有些不清不楚的:“就是你看你的马没了,我会去镇上帮你买一匹的,但是我现在要去山里采药,然后就是恳求您帮我守一下家。”
好像是第一次求人办事的样子,说话急促且逻辑混乱。
不过好在谢远仲反应过来了。
大概意思就是,他要去山上采药,没人照看他的妻子,不放心,但是相应的他采完药材会去镇上一趟,还可以帮自己买个马匹回,看样子自己怎样都不亏。
“可以。”
林西郎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邱娅的病越来越重了,对于他应该耕地的农民而言,只能尝试进山找药材救命,万一找到了珍稀药材没有用还可以拿去小镇上买需要的药回来。
邱娅听说林西郎要进山,脸色又白了几分。
要是这山那么好进,那村里不就可以靠卖药材谋生了。
林西郎察觉到了邱娅担忧的目光,走过去轻声安慰着。
谢远仲这才顺着林西郎,将目光放在那个女人身上。
邱娅?邱?邱家的?没死绝?
不一会便收回目光,毕竟总盯着别人不大礼貌。
邱家的人怎么会在这?她身上也带着那个吗?要不,现在趁人之危抢过来?
这个想法也就一闪而过便被打压下去了。
不一会,林西郎便收拾好篮筐,拿起稿子出门了。
谢远仲拿起板凳坐在木屋的门口,拔了一根草,叼在嘴里,悠哉悠哉的。
两把剑和斗笠放在屋里的桌子上。
邱娅坐在床头,缝着衣物,时不时地抬头看着那把黑色的剑。
剑柄上那鎏金的蛟纹熠熠生辉。
思绪回到针线上,看着自己右手无名指上的茧,抿了抿唇。
太阳悄悄的落下了。
谢远仲还在门口打着盹,好久没这么悠闲了。
邱娅有些担心,望着窗外忍不住的胡思乱想。
夜风吹着,带来丝丝凉意,倒是吹的人有几分清晰。
房屋里飘出饭菜的香气。
谢远仲呆愣的眨了眨眼,看见远处走来的人影。
“恩公,我回来了!”
只见那林西郎浑身上下沾满了杂草,仿佛刚刚从一片茂密的草丛里翻滚出来一般,裤腿上还划破几处,不过人倒是没事,起码还活蹦乱跳的。
谢远仲点头回应一下,然后站起来准备和他一起进屋。
结果,林西郎闻到了饭菜的香味放下背篓便冲进房里了。
“娘子!不是不让你下床的吗!”
谢远仲跟着他的后面慢悠悠的走进来了。
“这不是担心你回来饿着吗?我没事的,咳咳咳!”
径首走到桌前坐下,闻着饭菜的香味,不禁腹诽道:这邱娅做的饭好像比那林西郎中午做的要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