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娅不出所料的被林西郎赶出厨房了。
她一步一咳,缓缓走到饭桌前坐下。
她掩着嘴,眉头微蹙,轻咳几声后,抬眼便对上了坐在对面的谢远仲的目光。
心中不由一紧,她迅速移开视线,却又觉得反应过于激烈,于是偏过头,再次看了过去。
宽大的衣袖被她紧紧攥在手中。
看到邱娅的反应,谢远仲倒是有几分了然。
不出所料,她果然也有。
这要是得亏了他对风谣诀不感兴趣,不过把这消息卖到含春楼去应该很值钱,而后果就不是他在意的了。
毕竟只是萍水相逢罢了。
邱娅好像也想到了这一点,脸色又白了几分,忽然又感觉喘不上气,拍拍胸脯咳着。
林西郎将饭菜连忙端上来放在桌上,随后拍了拍邱娅的背顺气。
“娘子,没事吧,来喝口水先。”
林西郎倒了杯水递过去,眼中满是关心。
夜晚,村子里一片寂静。
月光如水,洒在青石板铺就的小路上,映出一片银白的光晕。
赵远仲躺在偏房的地铺上,身下的草席略显粗糙,却带着一股淡淡的干草香。他侧过头,透过半开的木窗望向夜空,一轮皎洁的明月高悬,清冷的光辉洒在他的脸上。
真安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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羿泉——
程府的大门紧紧闭合着,厚重的木门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此刻却被一层暗红的血迹浸染,显得格外狰狞。门
缝下,鲜血缓缓渗出,沿着石阶蜿蜒而下,仿佛一条无声的溪流,带着刺鼻的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前院里,尸骸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鲜血汇聚成河,浸透了青石板,反射出诡异的光泽。
断剑、残刀散落西处,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方才的惨烈厮杀。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呕,连风都似乎被染成了红色。
屋檐上,一名红衣男子静静伫立,手中撑着一把红伞。
他微微低头,冷眼俯瞰着脚下的惨状,神情淡漠,仿佛这一切与他无关。
红伞被他轻轻拨动,伞面缓缓旋转。
“被抢先了呢,真可惜呀... ”
语气满是哀怨。
足尖轻轻一点,红衣男子的身形如一片落叶般轻盈,从屋檐上飘然而下,稳稳落在院中。
他的靴底踏入血水之中,溅起几滴暗红的血珠,落在他的衣摆上,却仿佛被那鲜艳的红色吞噬,消失无踪。
他缓步前行,每一步都踏在血泊中,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血水在他的靴边荡开一圈圈涟漪,映出他冷峻的面容。
红衣男子漫步于寂静的院子里,如果不是场景不对,倒真有几分逛春园的惬意。
缓缓步入后院,目光渐渐移向一口井。
红伞被轻轻抬起,伞面微微倾斜,露出一张精致如玉的面容。
那双眼睛尤其引人注目——眼尾微微上挑,形如狐狸,眸中透着几分狡黠与冷冽。
他的睫毛纤长,在眼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衬得那双狐狸眼更加勾人心魄。
眼眸微转,目光扫过满院的尸骸与血水,嘴角轻轻扬起,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
唇角微勾:“漏网之鱼。”随后便探头向井底看去。
倒是想看看谁这么好运躲过一劫。
一个勉强能看出穿的是蓝色衣服的男子浑身是血的倒在幽暗的井底,不仔细看倒是真发现不了。
红衣男子首起身躯,他低眸俯视着那名男子,眼神中透着一股居高临下的轻蔑,仿佛在看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不认识,不感兴趣,也并不想救人。
微弱的呼唤声传出:“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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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通明的楼阁,歌舞升平——含春楼,江湖第一的情报组织。
其中的美人都是个顶个的美,心也个顶个的黑。
楼顶,这里并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闯上来。
一条条柔软的纱帘从房顶垂落,轻盈如雾,随风轻轻摇曳。
纱帘半透,隐约可见一名女子坐在窗边,身影曼妙。
她的手指轻轻搭在窗框上,指尖如玉,仿佛在感受着夜风的轻抚。
“叮——叮——”
她慵懒地倚靠在窗边,两条修长的腿轻轻晃动着,脚踝上系着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的耳垂上戴着一对样式繁琐的金色耳饰,雕工精细,纹路复杂,却丝毫不显庸俗,反而衬得她的气质更加高贵典雅。
长且密的青丝编成了麻花辫搭在肩上,眉眼如画,一颦一笑间皆是风雅,仿佛从古典画卷中走出的佳人,不敢有丝毫亵渎之意。
突然,微微抬起下颚望向窗外,抬起指尖,接住了一只从天而降的白鸽。
接下来,熟练的从信筒里拿出密函。
‘羿泉程氏被灭。’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倒是让她蹙起了眉头。
羿泉?程氏?
这几个字的组合,让她想起了一些陈年旧事。
手指缓缓敲打着窗沿。
“啊~看来,还是有人按耐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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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起,林西郎就背着竹篮去镇上赶早集了。
谢远仲百无聊赖的坐在门口擦拭着剑。
远处,一只白鸽扑腾着翅膀向他飞来。
“倒是能找。”
说罢,伸出手接住了那只鸽子。
趁着谢远仲看信的功夫,白鸽跳到了他的肩上啄着自己的羽毛。
邱娅还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倚在床头,借着朝阳缝补着衣物。
一片阴影盖了过来。
邱娅抬起头,发现是谢远仲走过来了。
她有预感,是冲她来的。
谢远仲隔着一段距离停了下来,怀中抱着自己的剑,面上表情看不出悲喜。
“程家被屠了。”
邱娅听着,手一抖,细长的针将自己的手指刺破。
来不及查看伤口,顿时感觉到胸口闷闷的,喘不上气,急促的咳了咳。
谢远仲站在那静静地看着她。
找机会该走了,那群人迟早会找过来的。
毕竟他们之间纷争,他并不想掺和。
邱娅缓了缓思绪。
程家被屠了,程家为什么会被屠?是有人收到了什么风声吗?程家被灭了,他们没有找到那东西,是不是就会深挖一下九年前的事,会不会找到自己...
根本不敢细想。
如果单单只有自己一人还好说,就怕将林西郎牵扯进这件事里面。
邱娅深思熟虑后,决定了,去求那人。
去求求那位阴晴不定的竹桑剑士,为了西郎。
“等等!”
谢远仲刚踏出门槛,闻言便靠在门框上瞥着邱娅。
“我......”
邱娅一激动从床上跌落在地,但顾不及疼痛,语无伦次的说道:“我可以把我的这一份风谣诀给你,能不能,能不能在未来.......如果西郎遇到了危险,能不能护他一次......”
谢远仲一脸沉思的看着失态的邱娅,似乎是在思考这件事的利害关系有几分。
“...可”
邱娅松了一口气,有些卸力的瘫在地上:“我去拿给你,等下....等一下...”
谢远仲坐在院子里,运转真气转了一周,想着刚刚拿到的风谣诀,不禁摸索上手中的万轲剑。
只见他手指抚过的地方全是一些奇怪的蛟纹,森寒却又充满正气。
按理来说,蛟纹不会锻造出如此充满真龙气运的纹理,但是万轲剑又不同。
好歹也是出自皇家御用锻造师之手的,但是为何非要锻造出蛟纹,有什么内在的含义,谢远仲也想不明白。
对于万轲剑的出世唯一有线索的就是,它是由锻造师从风谣诀中感悟出来的造物,所以说风谣诀是了解万轲剑的唯一途径。
自风谣诀现世以来,一出现无不在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
可是风谣诀残卷那么多,也从没有传出有人因习得风谣诀称雄争霸。
近百年光阴,知道习得的却也只有一个人,偏偏也只是那一个人,因习的风谣诀锻造出惊世绝剑,最后被各个门派围剿致死。
谢远仲阖了阖眼,吐出一口浊气。
五年了,果然还是无法释怀。
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