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春燕手里还提着菜篮子，里面放着几颗土豆，还有一根萝卜。
她脸上围着黑色脖套，刚要开口，先传来的却是咳嗽声。
“咳咳，小昭，咳咳咳...”
谢招娣举着糖葫芦，犹豫着该不该走过去。
这会儿，院门开了。
“你还来干啥？我话没说清楚？”张玉兰看着江春燕，脸上写着恨铁不成钢。
一早，张玉兰杀到谢家去，想看看闺女如何了，结果发现，江春燕生着病，竟然还要干活。
去的时候，张玉兰正碰上江春燕抱柴火进屋。
明显是烧炕用的。
可见昨晚谢运鹏过来，说的那些都是屁话。
江春燕病了，却没有那么重。
或者还有一种可能，这个不争气的女儿，拗不过王桂芬那个刁钻的老婆子，主动起来干活了。
不管是哪一点，都让张玉兰怒从心中来。
张玉兰二话没说，把柴火全塞进了灶坑里。
这一通操作闹下来，谢家的炕洞堵了。
张玉兰盯着江春燕看，“你跟不跟我回去？”
江春燕低垂着头，肿得跟萝卜块一样的手指头，捏着衣角。
“行，那你就这么过吧。”
张玉兰不能久留，她怕再这么下去，她犯病。
早上走得急，连药都忘了带。
想到芽芽，张玉兰马不停蹄往家里赶。
哪知道到了门口，看见大门紧锁。
张玉兰一下子就明白了，江春风这小子阳奉阴违，带俩孩子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张玉兰看到抱着芽芽的江春风，瞪了儿子一眼。
江春风的账一会儿再算，眼下要紧的，是把这个不知轻重的闺女赶走。
江春燕眼圈红红的，“妈，我来是跟你解释的。”
“你要解释啥？”张玉兰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又替老谢家说好话？那可不必了，我就告诉你一件事，小昭不可能跟你回去。”
江春燕听了这话，又咳嗽起来。
江春风看他姐的样子，实在有些于心不忍，打圆场道：“妈，你就让姐进去吧，她还生着病呢。”
谢招娣抿了抿唇，她现在的心情很复杂。
心疼妈妈，是一定的，可...如果妈妈是来接她回去的，她不会走。
谢家容不下她，她也不想再融进去了。
很奇怪，如果是之前，谢招娣肯定会想要妥协。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她内心很坚定。
谢招娣回过头，对上了芽芽的一双大眼睛。
芽芽盯着她，忽然笑了。
谢招娣也回以一个微笑。
到底是亲闺女，张玉兰再生气，看江春燕那样子，也是心疼的。
这是一种无法控制的本能。
江春燕把脖套摘下来，露出惨白一张脸。
江春风把芽芽放在炕上，帮小丫头脱了鞋子。
芽芽盯着江春燕，大眼睛像玻璃球，一点也不认生，不吵不闹。
莫名，江春燕对这个孩子生出几分好感。
“春风，这孩子哪儿来的？”
江春燕看江春风对芽芽照顾很是妥帖，怀疑是弟弟在外头干了什么坏事儿。
张玉兰也惊诧于儿子的改变，她怕江春燕对芽芽说三道西，接过话头道：“邻居家的，请我帮忙照看几天。”
江春燕轻点了下头。
这会儿，芽芽冲着江春燕笑了。
江春燕觉得心里一暖，从兜里掏了掏，摸出一块橘子糖，递了过去。
“阿姨给你糖吃，好吗？”
“谢谢阿姨。”芽芽接过糖，开始剥糖纸。
江春燕这才对张玉兰道：“妈，天宝这次是真的知道错了。”
“你说说，他怎么知道的。”张玉兰的脸比锅底还黑，她就不信，谢天宝会真心认错。
“今早你走后，天宝主动找我道歉，说是对不起妹妹，让小昭回去，他这个做哥哥的要亲自道歉。”江春燕看向谢招娣，“小昭，你哥哥还给你买了大白兔奶糖。”
不提奶糖还好，一提，谢招娣想起小时候的一件事。
那会儿她才五岁，比现在的芽芽长得还矮些。
当时亲戚来家里做客，分别给了她和谢天宝大白兔奶糖，一人三颗。
等人走后，谢天宝就把糖抢走了两颗。
谢招娣抢不过谢天宝，只得把剩下的一颗攥得紧紧的。
她一首攥着，想找机会吃掉。
结果等她以为安全了，剥开糖纸，打算把糖往嘴里送的时候，谢天宝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推了她一把。
谢招娣跌坐在地，奶糖也掉到地上，沾了一层灰。
谢招娣气得哇哇大哭，可奶奶王桂芬看见了，只骂她晦气。
“大白兔奶糖，我不喜欢吃了。”谢招娣看着桌上的盒子，“我有别的好吃的。”
祝爷爷送的巧克力，她会跟芽芽分着吃。
小畜生哥哥她不需要，谢招娣自己会成为一个好姐姐，对芽芽好。
她淋过雨，想要为芽芽撑一把伞。
张玉兰蹙眉，“我不信谢天宝会一下子转了性，他那天是怎么打小昭的，下的可是死手，你出去看看，哪家的哥哥会对妹妹这样？”
上梁不正下梁歪，谢家从根上就是歪的，把谢天宝教得是非不分、傲慢自大、自私自利。
张玉兰觉得这里面肯定有诈。
“运鹏也说，回去给小昭做好吃的补一补，妈，到底是亲兄妹，不会有隔夜仇的。”
芽芽腮帮子鼓鼓的，含着橘子糖。
听到这话，她有些不赞同。
三两下，芽芽嚼碎了橘子糖，发出嘎嘣嘎嘣的响声。
她举起小胖手，是有话要说的模样。
谢招娣看着芽芽，柔声道：“芽芽，你要说什么呀？”
芽芽冲谢招娣招招手，“姐姐，你来我旁边。”
谢招娣走到芽芽身边。
芽芽举起胳膊，指着谢招娣右边额头上一道疤痕印记。
“这是姐姐跟她哥哥打架，留下的。”
谢招娣红了眼眶。
早晨起来，她跟芽芽并排躺着，芽芽发现了这道疤痕，还上手摸了摸。
当时谢招娣对芽芽说，是之前跟谢天宝打架留下的。
这件事江春燕应该都不记得了，可芽芽一下子就点了出来。
谢招娣看向江春燕，一字一顿，“妈，你要记住，不是我跟他有仇，而是他对我有仇，谢家全家人因为我不是男孩，总是骂我，难道就因为我是女孩子，所以生下来就有错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当初你为什么不首接把我扔在旱厕里？你以为我想要承受这些痛苦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