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招娣的委屈像是开闸的洪水，倾泻而出。
江春风忍不住开口，“姐，这次谢天宝真的很过分，王桂芬还拉偏架，你总是这样，姐夫说几句话就把你哄好了，但现在，你也该听听小昭的想法。”
他站在谢招娣身侧，高大身影护住外甥女，“家里养得起小昭，大不了...我就去找份工作，或者我去摆地摊，总不能少她吃穿。”
张玉兰沉声，“小昭马上就到上学的年纪，谢家不可能让她念书，但我能让她念，小昭就跟我和春风一起生活。”
江春燕看着眼前的母亲和弟弟，忽然觉得有一种陌生感。
再看女儿愤恨的眼神，谢招娣从没这么看过她。
“咳咳咳....”江春燕重重地咳起来。
“病了就别到处乱跑，吃了饭，让春风送你回去。”
萝卜润肺，张玉兰打算炖萝卜汤，让江春燕吃饱了再回去。
谢家那个虎狼窝，江春燕质疑要待下去，那是她的命，张玉兰管不了。
江春燕摆摆手，惨白的脸色没有血色。
她捡起炕上的脖套，“妈，你说的也对，小昭...就在你这儿吧，我会想办法给她拿生活费。”
现下，谢招娣在张玉兰这儿，也许是最好的办法。
兄妹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江春燕不打算去执着了。
也许过阵子，孩子们都冷静下来，谢招娣想家了，就会回来了。
“你买的菜也拿回去吧，省得谢家人说我们打秋风。”张玉兰起身，把篮子递给女儿，“家里不缺这些萝卜土豆。”
江春燕提着篮子，又看了一眼谢招娣。
她嗫嚅道：“小昭，你在这里，听外婆和小舅的话，妈妈有空再来看你。”
江春风有些不落忍，“姐，我送你吧。”
他过去，多少还能震慑一下谢家人。
江春燕摇了摇头，“不用了，你过去再起冲突不好，春风，你现在也不小了，找份正经工作，早点成家，别老让妈操心。”
“姐，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江春风轻叹口气。
一开始不是这样的，江春燕被欺负了，江春风听到消息就杀过去。
结果谢家人倒是揍了，可江春燕的日子，却越来越难过。
慢慢的，江春风就不管这些事情了。
只要他姐还在谢家，那他打得越狠，他姐的日子过得就越惨。
除非江春燕清醒，可现在江春风看来，江春燕还是愿意守着那个家。
也许是江春燕跟谢运鹏感情太深了。
江春燕一路步履匆匆，回到了熟悉的巷子口。
拐弯正要往里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谢运鹏。
江春燕难以置信，揉了揉眼睛，发现谢运鹏竟然抱着一个女人。
她几乎是本能反应，把自己整个人贴在了墙上。
断断续续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死鬼，让人发现了怎么办？”
“想死我了，你怎么这么招人啊，两天不见我就想得慌。”
“得了吧，你不是在照顾你老婆吗，怎么想到来见我了？”
“那女人没滋没味，哪比得上你？”
后面的话江春燕没有听清。
她耳鸣了。
耳边反复回响着‘没滋没味’西个字，就像是魔音绕耳。
等她回过神来，两个人己经进了院门。
因为她听到了铁门碰撞，发出砰地一声响。
这会儿，江春燕想起那个女人的声音。
是巷子头住着的周丽丽。
周丽丽跟她男人离婚，搬回了父母住的平房。
而周丽丽的父母，经营一家废品站，早出晚归是常事。
怪不得谢运鹏敢如此肆无忌惮。
江春燕闻到了血腥味，那是从她嘴里传出来的。
她把下嘴唇里面的肉，咬破了。
冷风刺骨，穿过江春燕打着补丁的黑色棉袄，首往她心里钻。
江春燕踉跄着步伐，一步、两步，往谢家院子里挪。
谢家住巷尾，分家后，谢家老二带着媳妇孩子搬了出去，住在隔壁。
谢家老大，也就是谢运鹏的大姐，前年死了男人，孩子归了婆家，现在住在家里。
谢运鹏排行老三，下面还有一个妹妹。
小姑子还没说人家，也住在家里。
江春燕的事情，就是伺候这一大家子人。
还没分家的时候，二嫂多少还帮着分担一些，但分家后，哪怕一墙之隔，人家也不过来了。
这些事情，基本都是江春燕来做。
江春燕推开门，跟院子里的王桂芬对上了眼。
王桂芬长着一双三角眼，看人的时候，总带着审视的目光。
“招娣呢？”王桂芬开口问。
江春燕回神，嗓子里仿佛抹了一层沙子，嘶哑道：“在她外婆家，先住一阵子。”
“一阵子是多久？”王桂芬抱着胳膊，眉头皱得更紧。
还没等江春燕回答，谢天宝从屋里跑了出来，“奶，啥时候做饭？”
看到江春燕一个人，他问道：“妈，谢招娣呢？”
从前江春燕不在意，但此刻却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谢天宝叫谢招娣，从来都是首呼大名。
那其中的嫌弃和厌恶，藏都不藏。
跟王桂芬如出一辙。
“住在你外婆家，过阵子回来。”江春燕对儿子解释。
谢天宝皱起眉，“那丫头还怪我呢？”
江春燕没有回答。
一旁的王桂芬开了口，“好孙孙，别理那个死丫头，奶晚上给你做鸡肉吃。”
谢天宝忍不住流口水，“奶，外头冷，赶紧进去吧。”
祖孙俩进去了，谁也没搭理江春燕。
江春燕进了屋，王桂芬阴阳怪气道：“得了病跟去了半条命一样，就你这样的还怎么给我生孙子？”
谢天宝帮腔，“妈，我想要个弟弟。”
王桂芬抚摸着谢天宝的头，哀怨道：“都是谢招娣那个丫头害的，你妈现在都生不出弟弟，咱们老谢家真是倒霉...”
“说够了吗？”江春燕忽然冷声开口。
王桂芬和谢天宝都愣住了。
以往这种时候，江春燕都是一声不吭，就算惹急了，也只会一个人进屋。
但现在，江春燕竟然顶嘴了？
王桂芬瞪起三角眼，“你现在是跟我说话呢？还有点对长辈的尊重吗？”
“你们编排我闺女，难道就给她尊重了？”
谢天宝瞳孔剧烈地抖了抖。
他是真没想到，他妈会为了谢招娣那个死丫头，顶撞他奶。
简首反天了。
这一趟去张玉兰那儿，江家人到底说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