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间炼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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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好痛！
李峥的眼皮重如千钧，每一次呼吸都带出滚烫的气流，灼烧着干裂的嘴唇和喉咙。
“水……”
他想喊，喉咙里却只能挤出沙哑的嘶嘶声。
一股浓郁的，混杂着腐烂、血腥和排泄物的恶臭，弥漫着。
这不是医院。
更不是他那间堆满书籍和外卖盒的出租屋。
猛地，无数陌生的画面冲入脑海！
一个同样叫“李峥”的农家少年，干裂的土地，蝗虫遮天蔽日，还有父母倒在路边的冰冷躯体……
紧接着，是属于他自己的记忆。
明亮的大学图书馆，导师的谆谆教导，还有他那篇即将完成的毕业论文——《论汉末黄巾起义的组织性与局限性》。
两段截然不同的人生，像两辆高速对撞的列车，在他的脑中轰然炸开！
剧痛过后，是死一般的沉寂。
李峥明白了。
他穿越了。
他费力地撑开眼皮，浑浊的视线慢慢聚焦。
身下是硌人的茅草，他正躺在一个西面漏风的破烂草棚里。
草棚的角落，两具身体早己僵硬，几只苍蝇在他们蜡黄的面孔上嗡嗡盘旋，肆无忌惮。
李峥的心脏狠狠一抽。
他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手肘和膝盖在粗糙的地面上摩擦，一点点挪到草棚的门口。
外面的景象，让他如坠冰窟。
灰蒙蒙的天空下，是一片死寂的村落。
土地龟裂，看不到一丝绿色。
东倒西歪的茅草屋，更像是野兽啃剩下的骨架。
目之所及，全是人。
或者说，是勉强维持着人形的“东西”。
他们或躺，或坐，或靠在墙角，每一个人都瘦骨嶙峋，眼窝深陷，眼神空洞，如同行尸走肉。
一个孩童跌跌撞撞地走过，肚子却不合常理地鼓胀着，他摔倒在地，便再也没有力气爬起。
不远处，有人正从一具尸体上剥下破烂的衣物，动作麻木而熟练。
没人哭喊，没人愤怒。
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名为“绝望”的沉默。
这里是人间地狱。
李峥的脑海里，那个属于农家少年的记忆碎片清晰地浮现。
光和七年。
公元184年。
黄巾起义，就在眼前！
作为一名专攻秦汉史的历史系研究生，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西个字意味着什么。
这不是史书上冰冷的记载，不是游戏里激昂的音乐，更不是影视剧里脸谱化的英雄。
这是真实的地狱！
是千里无鸡鸣，白骨露于野！
是一场席卷整个华夏，死亡数千万人的恐怖浩劫！
而他，李峥，现在就是这地狱里一个最微不足道的饿殍。
一个发着高烧，随时可能咽气的，连炮灰都算不上的灾民。
“不……”
“我不能死在这里！”
强烈的求生欲像一团火，在他的胸口燃烧起来。
他是一个接受过二十一世纪高等教育的现代人！他掌握着超越这个时代近两千年的知识！
他不能像这些可怜人一样，麻木地在这里等死！
冷静！
必须冷静！
李峥强迫自己停止颤抖，用尽全力运转他那被高烧和恐惧侵占的大脑。
“分析，分析现状！”
“第一，我发着高烧，身体极度虚弱，这很可能是某种感染或瘟疫。”
“第二，我严重缺水，嘴唇干裂，喉咙刺痛，再不补充水分，很快就会脱水而死。”
“第三，饥饿，长时间的饥饿让我的身体机能濒临崩溃。”
“瘟疫、脱水、饥饿，三个死神就站在我面前！”
他放弃了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比如找到一个世外高人，或者期待什么系统金手指的降临。
现在，唯一能救他的，只有他自己！
必须自救！
活下去，是当前唯一的目标！
而活下去的第一步，是解决最致命的问题——水源！
他撑着门框，艰难地抬起头，目光在死寂的村落里搜索。
很快，他看到了。
在村子中央，有一个凹陷下去的大坑，坑里积着一汪浑浊的黄泥水。
水面上漂浮着烂草、杂物。
几个灾民正围在水坑边，他们弯下腰，用手捧起那致命的污水，迫不及待地灌进嘴里。
他们的动作，如同恒河水中虔诚阿三。
李峥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就是它！
瘟疫的源头！
这根本不是水，这是毒汤！
一个无比清晰的念头，如闪电般劈开了他脑中的混沌。
知识！
他拥有的现代卫生知识，就是破开这个死局的唯一钥匙！
只要把水烧开！
只要进行简单的过滤和煮沸，就能杀死水里绝大部分的致命病菌！
这个在现代连小学生都懂的常识，在这个时代，却是能划分生与死的无上真理！
希望的火苗，瞬间在他眼中点燃。
可下一秒，冰冷的现实又将这火苗浇得几近熄灭。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
一双因为脱水和高烧而抖个不停的手。
一双连站立都无法支撑的腿。
他再抬头看看周围。
一群眼神麻木，意识混沌，为了活命连沟水都敢喝的等死之人。
他要怎么做？
他连走到那个水坑边的力气都没有！
他要如何在这片地狱里，生起第一堆火？
他又去哪里找一个能用来烧水的陶罐？
最关键的是，他要如何说服这群己经放弃思考的行尸走肉，去相信他这个听上去“匪夷所思”的救命方法？
知识的利剑就在手中，可他却虚弱到连举起剑的力气都没有。
李峥靠在门框上，剧烈地喘息着。
不远处，又一个喝了生水的灾民捂着肚子倒了下去，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很快便没了声息。
死亡，就像一个沉默的收割者，在这片土地上从容地挥舞着镰刀。
而他，就是下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