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步,祸水东引,嫁祸石清!”
“ 待二人被恐惧笼罩,方寸大乱之际,东翁立刻抛出早己准备好的说辞:坐实石清‘贪功冒进,刚愎自用,不听东翁与二位劝阻,执意轻敌浪战,以致丧师辱国,引火烧身,连累寿张!’”
“ 将所有罪责,尽数扣在石清这个俘虏头上!强调王伦本是良民,被清池县县令逼迫,才无奈避祸于梁山泊,正是因为石清的贪功,擅起刀兵,才招致梁山如此酷烈的报复!我等皆为石清所害!”
“可是那朱家的报案!”陶文基强调道。
“可让朱家撤了案,我听说朱大榜都将他两个女儿嫁到梁山去了,他们自己都存在勾当,还在我们这里立什么案!”
“东翁如觉得不保险,可造一文书,证实王伦占据梁山是合法的,加之这两月来,他们也不犯什么案子,完全可以操作。”阴世才说道。
“第三步,抛出诱饵,迫其下水!”
“紧接着,东翁抛出核心方案,‘为解寿张之危,为赎石清之罪,唯有查抄石清家产,以其不义之财,赔偿梁山,或可平息其怒,保全我等身家性命!’ ”
“同时,暗示查抄所得,除赔偿梁山外,剩余部分,由我等三人‘酌情’处置,以弥补此难带来的‘损失’与‘惊吓’! 将‘抄家’这个烫手山芋,包装成唯一活路和发财机会!”
“第西步,借力打力,掌控武力! ”
“此乃关键!”阴世才眼神锐利如刀。
“衙役捕快多听石清旧部,但石清己倒!东翁可授权孙德海和钱守义,以‘清查石清余党,追缴其贪墨赃款,以应剿匪急需’为名,临时组建一支‘特别协查队’! 人员嘛…”
阴世才阴险一笑,“就从那些平日与石清核心亲信有隙的衙役、或是新招募的泼皮闲汉中挑选!由学生我亲自统领!再许以重赏!
这支只听命于我等三人的队伍,就是查抄石府、弹压可能反抗的利刃!同时,也是监视和控制衙役系统的力量!孙、钱二人为了活命和分赃,必会全力支持组建此队!”
“第五步,分赃共谋,铁索连舟!”
“待查抄开始,让孙德海负责清点登记,钱守义负责估价折算,学生我负责‘维持秩序’和‘深挖余财’。”
“所得赃款赃物,当三人之面清点入册。言明大部分用于赔偿梁山,小部分立刻分润三人,但必须是实打实的金银浮财,作为‘压惊费’和‘封口启动金’。”
“更要让二人参与后续的向富户摊派的‘剿匪捐’计划,让他们手上也沾满这‘通匪’的脏钱!如此,他们便从阻挠者变成了共犯,与我等彻底绑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 为了保住脑袋和分到的钱,他们会比东翁更怕消息泄露,更会主动去捂盖子、铲除异己!”
“妙!妙绝!环环相扣!真乃神鬼之谋!”
陶文基听得心花怒放,激动得拍案而起,脸上的绝望被一种扭曲的兴奋取代。
“如此一来,不仅搬开了孙、钱这两块绊脚石,更将其化为助力!抄家得财,组建私兵,分赃捆绑!一石数鸟!孔目真乃吾之子房!就依此计!速速去请…不,去‘请’孙县丞、钱主薄来此‘议事’!语气要急,神色要慌!让他们嗅到灭顶之灾的味道!”
半响功夫,县丞孙德海与主簿钱守义一踏入这间门窗紧闭、檀香也压不住阴冷气息的密室,心头便是一沉。
烛火摇曳,映照着县令陶文基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仿佛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眼神涣散,嘴唇哆嗦。
旁边的孔目阴世才,平日里那张总是带着几分市侩笑意的脸,此刻却如同铁铸般凝重,眼神锐利得能刺穿人心。
空气沉重得几乎令人窒息,一种大祸临头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孙、钱二人。
“陶县尊,深夜相召,不知…所为何事?”
孙德海强自镇定,拱手问道,但声音里的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出卖了他。
钱守义更是紧张得手心冒汗,下意识地搓着手指,眼神躲闪。
陶文基仿佛被抽干了力气,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按照阴世才的剧本,用一种混合着巨大恐惧和绝望的哭腔,声音嘶哑地开口。
“孙县丞…钱主簿…塌天之祸!灭顶之灾啊!石…石清他…他率领的楼船水师,在…在‘老龙沟’…中了梁山贼寇的埋伏…全军…全军覆没了!”
“什么?!”
“全军覆没?!这…这绝不可能!石县尉勇武…”
如同两道炸雷同时在耳边响起!
孙德海和钱守义瞬间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剧烈一晃,孙德海猛地扶住旁边的椅子背才没倒下,钱守义则双腿一软,几乎瘫坐在地!
这个消息,比他们私下最坏的揣测还要恐怖百倍!
那是整个寿张县衙赖以生存的武力支柱啊!
“千真万确!”
阴世才如同冰冷的判官,适时踏前一步,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狠狠扎进二人的耳膜和心脏。
他将朱大榜带来的消息复述一遍,尤其着重描绘了石清重伤被虏、楼船艨艟化为燃烧的棺材、官兵如同下饺子般喂了鱼虾的炼狱景象,每一个细节都充满了血腥味。
“石清刚愎自用,贪功冒进,视我等劝阻如无物!葬送了朝廷近一千五百精锐!一艘耗费巨资的楼船!”
“此等弥天大罪,州府一旦知晓,震怒之下,我等三人,身为寿张正印及佐贰官,一个‘用人失察,坐视主将轻敌浪战’、‘防范不力,致州郡水师尽丧’、‘隐瞒军情,贻误战机’的罪名,谁能逃得掉?!”
阴世才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诛心的力量。
“罢官?流放?哼!怕是抄家灭族,就在眼前!”
“用人失察…防范不力…隐瞒军情…抄家灭族…”
这些冰冷的字眼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孙德海和钱守义的心上!
他们与石清利益勾连太深了!
石清倒台,他们绝无可能置身事外!巨大的、灭顶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们淹没,彻底冲垮了两人最后一丝矜持和侥幸!
“县尊!孔目!救救我等!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钱守义再也绷不住,声音带着哭腔,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
孙德海也面无人色,额头冷汗涔涔,强撑着最后一丝理智,声音发颤地问。
“孔…孔目,事…事己至此,可…可还有一线生机?”
“有!” 阴世才斩钉截铁,图穷匕见,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梁山贼寇,所求者,不过财货!非我寿张城池!更非我等性命!”
他刻意停顿,让“生机”二字在绝望中点燃微弱的火苗。
“梁山己派朱大榜传话,索要赔偿十万贯及被俘官兵赎金!只要我等能在十日内凑足款项,满足其要求,便可换取梁山按兵不动,不攻县城!甚至…”
他故意拖长音调,抛出一个巨大的诱饵,“…愿修其好,以证‘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