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冲淡然一笑,己经猜出了这个人的身份。
浓眉大眼红色面皮,目光中有一股狂放不羁的凶狠,不是李俊是谁?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举起酒杯说道:“相逢即是缘分,一杯水酒值什么?兄弟,请!”
李俊哈哈一笑:“我果然没看错人,请!”
说着端起面前的酒杯,和林冲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就在这时,又有五六个人冲进酒楼,全都是公差打扮。
他们在大堂转了一圈,把每桌的客人都打量了一遍,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人。
林冲听到李俊心中在想:「这些狗腿子没看到我的正脸,把披风脱了应该就认不出我。
眼前这个汉子贴着膏药,估计脸上有字,那他应该也讨厌公差,不会出卖我……」
林冲心想,这李俊真是个胆大心细的人,被公差追赶时还能注意这么多。
脸上有这几个字还真是不方便,碰到想讹钱的公差倒不怕,万一遇到较真的,自己的身份可不禁查。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端起酒杯对李俊说:“再敬王兄一杯。”
李俊道:“赵兄请!”
公差在大堂没有发现可疑目标,就要上楼去搜。
店小二连忙在楼梯口把他们拦住,陪着笑脸说道:
“几位差爷留步,蔡府的管家苟老爷正在楼上饮酒,实在不便打扰。”
公差闻言便不再上楼,为首的一个说道:“既然是苟老爷在此,我等岂敢造次。
我们奉黄通判之命追捕三名贩卖私盐的贼人,远远地看见一个人进了浔阳楼。
小二哥,你刚才可看见有什么可疑人进来吗?”
店小二道:“在这里的都是脸熟的常客,没有看到可疑的人。”
原来林冲那个酒桌离门口不到一丈,李俊三两步便走过去坐下来,因而店小二没有注意到。
公差听信了,就往外走。
在经过林冲李俊这一桌时,那为首的公差多看了一眼李俊,觉得这个身形有些熟悉。
但是桌上的酒菜都吃了大半,又没有多余的酒杯筷子,很明显是两个好友在饮酒。
两个人谈笑风生,神态自若。
公差没有发现其他异常,便打消了心中疑虑,离开了酒楼。
李俊拱手行礼,说道:“多谢好汉相救。”
林冲笑道:“你若真心感谢,那就把衣袖中的刀收起来吧。”
原来李俊担心林冲揭发,于是把藏在袖口的短刀露出来作为恐吓。
李俊把短刀收好,说道:“好汉见谅,刚才情况危急,我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己。”
又摸出一块五十两的银锭,放到林冲面前。
“些许银两,聊表谢意,告辞!”
说着起身就要离开,桌底下的披风毡笠也都不要了。
林冲低声喝道:“混江龙留步,在下还有话说。”
李俊身形一顿,狐疑地看了林冲一眼,又缓缓坐下。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我是谁,请问阁下的尊姓大名。”
林冲说:“你不必紧张,我和官府不是一伙的。
我是梁山泊的林冲,有个浑号叫「豹子头」。”
李俊吃了一惊:“我听说近日有个林教头在揭阳岭杀了「催命判官」李立,又在揭阳镇街头打赢了「没遮拦」穆弘。
以前曾任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正是阁下吗?”
林冲道:“正是,我被高俅陷害,不得己上了梁山,做了山寨之主。
因而我也是官府要追拿的人,所以兄弟不必有疑虑。”
李俊道:“方才不知是林教头,失敬失敬。
你我素未谋面,林教头怎么知道在下是「混江龙」?”
林冲笑道:“刚才听那公差说追捕的是贩私盐的,我便猜想是你。
又见兄弟气度不凡,与江湖上的说法相符,于是心中更加肯定。”
就在这时,楼上突然传来争吵的声音。
林冲转头去看,两个彪形大汉正在推搡那一对卖唱的父女。
嘴里还骂骂咧咧的:“一个卖唱的贱人,装什么贞洁烈女?
苟老爷请你吃酒那是看得起你,真他妈不知好歹!”
那老汉一手拿琴,一手护着女儿,踉踉跄跄地向楼梯走去。
“老不死的,给脸不要脸,滚吧!”
另一个大汉冷不防踢了一脚,那老汉没站稳,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爹!”
那少女哭着跑下楼梯。
老汉没缓过劲来,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那把月琴摔在旁边,琴身出现裂缝,琴弦也断了几根。
“爹你没事儿吧?”
少女吃力地把老汉扶起来,只见他脸上有好几处青紫,嘴角还有一丝鲜红血迹。
老汉苦笑一声说:“筝儿别哭,爹没事,咳咳……”
店小二走了过来,说道:“顾老头儿,你们以后别来了。要是苟老爷生气,我们酒楼可担当不起。”
老汉叹口气,从地上捡起那把破琴,和女儿相互搀扶着向门外走去。
快出门口时,林冲叫住了他们,问发生了什么事。
顾筝儿看到林冲和李俊,惊讶地说:“两位恩人这么快就碰在一起啦?”
林冲点点头:“是的,机缘巧合。他们为什么要赶你们?”
顾筝儿道:“楼上有个什么蔡知府的苟管家,他让我嘴对嘴喂他酒,我不肯,然后他就让下人把我们打了出来……”
顾老汉拉了一下女儿:“筝儿别说这些了,免得给两位恩人招惹麻烦。”
顾筝儿抿了抿嘴,向林冲和李俊微微欠身。
林冲拿起桌上那锭五十两的银子,说道:“银子是你这位恩公的,我借花献佛,你拿去给你父亲抓药瞧病吧!”
顾筝儿不肯要:“你刚才己经给了十两,我不能再要你这么多钱。”
李俊坐的位置离他们更近一些,他从林冲手中拿过银子,首接塞进了顾老汉怀中。
“收着,再推辞我就恼了!”
顾筝儿的眼神有些倔强,说道:“请两位恩公留下姓名,我好日后报答,否则我坚决不要这银子。”
林冲道:“告诉你名字可以,但是你不要跟别人说,否则会给你们招来麻烦的。
我叫林冲,他叫李俊,我们都是官府要捉拿的坏人。”
顾筝儿道:“你们是好人,官府的才是坏人。
我记住两位恩公的名字了,今日的恩情,我顾筝儿一辈子都不会忘的。”
父女俩离开后,林冲见李俊面有愠色,于是问道:
“李俊兄弟,我想给那个苟管家一点教训,你可愿意助我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