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医生面色一凝反对道:
“这东西既然是留给你的,或许你可以尝试代入一下那人的思维,试想一下它的用途。”
沐凡听后一愣,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自已师父的身影。
沐凡手腕上的截炁镯是被师父亲自套上的。
既然如此的话,那么他又为何要给自已留下这1000种「式」呢?
难道这些「式」均与截炁镯有关?
沐凡眼睛一亮,连忙将推测告知于张医生。
张医生微一忖量后,反问道:
“你是怎么看待截炁镯的呢?”
沐凡听着露出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样。
张医生已追问道:
“我换一种问法,你真的觉得这世上有一种东西,可以锁住周身经络的「炁」吗?”
说着,张医生一把抓住沐凡的手腕,目光灼灼道:
“如果真有这么一种东西,那么它会是什么材质呢?”
沐凡被对方问得不知所以,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张医生道:
“这镯子入肉生根,的确是很神奇,可我也特别研究过它的材质,它是一种类似于钒的金属,具有一定柔软度,且韧性极强,虽说也算得上稀有金属,可是…”
说到这里。
张医生目光一凝,前所未有的郑重:
“可是你认为单凭一块金属,真有能力去封锁一个人的经络吗?截炁镯的功效,反而更像是一种…”
沐凡瞳孔一缩,颤颤巍巍的抢先说出了答案:
“「式」!”
张医生分析得没错,而这也是沐凡自始至终从未思考过的问题。
这里又不是神器法宝满天飞的神话世界。
单就一块死物而言,凭什么能够彻底封锁人体经络中蕴藏的「炁」呢?
如果按照这个思路继续想下去。
截炁镯的效用确如张医生所言,反而会更像是一种「式」。
一种能够针对「炁」的「式」!
张医生重重点了点头,缓缓道:
“其实我一直怀疑,截炁镯本身并没什么大不了的,真正珍贵的是其内所暗藏的东西。”
“在我想来,截炁镯更应该是一个容器,它的内部保存着由他人早已设定并注入其中的「式」,正因为这个「式」的存在,才会对你体内的「炁」造成限制。”
沐凡面色泛起红晕,激动不已道:
“所以这么分析的话,那这1000首曲谱,就是破解这个「式」的钥匙。”
张医生颔首道:
“没错,就像是武侠小说中的点穴一样,一种点穴手法,也会对应一种解穴手法,而这本书里的1000首乐谱,就是破解掉截炁镯中「式」的方法。”
“1000首…”
沐凡想着这个数字,不禁犯愁的皱起了眉头。
这不是一个小数字,没有任何一个「式」会复杂到这种程度,当然破解一个「式」的方法也不会如此繁琐。
当下沐凡不再多想,就这么随意的盘腿坐在地上,翻来那本《经典曲目1000首》,便照着第一页翻译出的内容运起炁来。
沐凡双眼紧闭,静静感受着体内的变化。
良久。
可身体中依然是空落落的一片,却是感受不到丁点「炁」的存在。
这第一篇曲谱的内容,单就结果而论,实则相当于废纸一张。
沐凡睁开双眼,满脸无奈地嘟囔着:
“难道这1000首曲谱之中,只有一个是正确答案吗?”
“我们是不是并没有完全破解这本书的秘密,还应该在这1000首曲谱中找到唯一正确的那个呢?”
张医生看着沐凡那副满面愁容的样子,早已猜到结果不尽如人意,澄思寂虑许久后,徐徐摇了摇头道:
“我和你的看法恰恰相反,我认为这1000首曲谱全部都是正确答案。”
说话间,张医生一把拿起书籍,一边粗略翻看着,一边分析道:
“如果这1000首曲谱只有一个正确答案的话,那么印书给你的那个人,只需印出那唯一答案即可,或者也可适当减少曲目数量。”
“这个道理我早说过,想要营造障眼法的话,本质上100首、200首与1000首并没什么差别,他完全没必要给你徒增难度。”
沐凡闻言半知半解的点了点头。
张医生目露精光,严肃无比道:
“所以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这本书中的1000首曲谱,全部都是正确答案,不过只有其中一首是最终唯一正确的那个,而这个答案,连印书给你的人也不知道,索性只能把1000个选项尽数抛给你。”
“我…什么意思?”
沐凡听得头大,已是一副云山雾罩的模样,显然被张医生的话绕得有些发昏。
张医生想了一阵,才字斟句酌道:
“我给你举个例子吧!假如你爱吃的水果有桃子、葡萄和草莓,并且爱吃的程度一致,彼此不分先后。”
“那么现在有一道单选题,需要你给出一个标准答案。”
“这道单选题是,问以下选项中,你爱吃的水果是哪一个?
A.桃子
B.葡萄
C.草莓”
说到此处。
张医生饶有深意地紧盯着沐凡,沉声道:
“那么这个唯一答案,你会如何给呢?”
沐凡听得浑身一颤,他已大致明白了张医生话里的含义。
三个水果就好比是那1000首曲谱。
三个水果自已爱吃程度一致,也就好比那1000首曲谱每一个都能解除截炁镯的限制。
可现在摆在面前的是一道单选题,要让自已给出一个唯一答案。
那么对于不分伯仲的三个选项,自已会怎么给出那唯一正确的最终答案呢?
没错!
反正三个选项中无论哪个都是对的,所以自已可能会随便给出一个标准答案,也可能会全凭心情选一个…
心念至此。
沐凡脸色越来越是难看,沮丧得几乎快要哭了出来。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麻烦可就大了…
万一那人也如自已这般,在1000个选项中看心情的随意定下了标准答案。
那么想要从1000个选项中蒙对那个唯一答案,就全然没有任何投机取巧的途径可言,是一项全凭运气的操作。
而说起运气,沐凡可就…
另一边。
张医生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深表同情的拍了拍对方的后背。
对于一个短期内三次入院,三次重伤,两次伤上加伤的人来说,似乎和“运气”这两个字全然不挂钩。
而此时此刻。
沐凡已在一旁默默发挥起自已扎实的小学基础,心算了起来。
刚才按照第一篇曲谱的翻译,尝试在体内运行一周所花费的时间大约是8分钟,那么1000首曲谱便总共需要花费8000分钟。
即133小时!
即5.5天时间…
想着自已在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的情况下,试完整本书竟需要将近六天的时间,沐凡只觉得眼前一黑,悲痛欲绝道:
“我心已死…”
张医生于心不忍的安慰道:
“别气馁,说不定你十次之内就找到标准答案呢?”
沐凡脸色一喜,满面憧憬的看向对方:
“真的吗?”
张医生又定睛打量了沐凡一番,看着眼前这个倒霉仔,最终还是长叹一口气,没能违心说出那句对方期许的话语。
当下。
沐凡挂着满头的黑线,心里却是比死了还难受…
……
第二日一大早,清晨的阳光温和地洒在树梢上。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照射在下方忙碌的二人身上,为他们披上一层温暖的金纱。
李建军与张东一大早便来到五杏湖公园内。
此时此刻,正等候在公园的湖泊管道入口处。
经过昨晚一夜不眠不休的监控筛查,七组已确定那名不知身份之人,曾出现在湖泊管道入口的位置。
只不过,那时他已换上一套公园工作人员的服饰。
而相同的是,其口鼻等五官依旧包裹得严丝合缝,令人看不到真实面目。
在等待工作人员开门的间隙,张东徐徐向李建军汇报着案件最新的进展:
“他出现在这里的时间是13号凌晨1点半,监控画面里只出现他一个人的身影,不过当时他手里拖着一个又大又鼓的编织袋,等其再从管道内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2点整。”
“期间花费了半个小时左右吗?”
李建军思忖过后,转而问道:
“有发现他是从哪里进入的公园内部吗”
张东伸手指了个方向,回应道:
“监控里显示他是从那个方向来的,我们大致分析,他是通过翻修的直排合流制管道进来的,只不过公园内部的监控并没有完全覆盖,所以也没能精确找到他进入时的地点,依据眼下这个情况,只能挨个排查了。”
张东话落。
伴随着“咔嚓”一声响起,湖泊管道入口的铁门已被缓缓推开。
入眼处,圆形的管道之中,正有一股潮湿的腥臭味扑面而来。
其内的空间并不宽敞,直径仅能勉强容纳一个成年人匍匐进入而已。
里面黑洞洞的,却是什么也看不清。
李建军向工作人员道了声感谢后,一边打开手机上的电筒功能,一边头也不回地冲着张东吩咐道:
“你去摸排一下附近的直排合流制管道,我自已进里面看看。”
话闭。
不待张东有所回应,李建军已经举着手机,爬入进管道之内。
虽然管道内的气味不是那么清新,但周遭倒也没有脏乱到令人难以前行的地步。
据说为了保持公园湖泊状况的良好,这里的管道设施都会由公园管理部门定期进行维护和保养工作。
李建军在管道内爬行一会后。
借着手机的灯光看去。
只见管道内湿漉漉的,水混着之前管壁上的灰尘和成了一小滩清泥。
清泥的数量并不多,零星分布在管道内侧。
一眼扫过去,或许是被水冲刷过的原因,这一整条管道内却是什么有用的线索都没有。
随着李建军的深入,渐渐已来到管道尽头。
这里是一处水阀,属于公园湖泊生态系统中的预洪排水管道。
在其尽头边缘处,地面上印着一滩较深的水渍。
而在水阀上,还依稀残存有一丝丝编织袋留下的编织绳碎片。
李建军屏息凝神看去。
那编织绳挂在水阀上随风摇曳,看其缠在水阀上的方式,像是之前捆绑过什么东西。
“朱桓的尸体之前就被绑在这里吗?”
李建军轻抚着那些编织绳,自言自语着呢喃道:
“如果事先想办法打开水阀,那么便能将朱桓尸体通过编织绳固定在湖底,这种手段对于阐释者而言并不困难。”
“而发现尸体的当天,那日正下着小雨,公园定会事先开启预洪排水系统的水阀。”
“等到水阀一开,原本固定在外围的尸体也会随即被冲浮出湖面,而原先管道内残留的痕迹,也会被排出的积水冲刷得一干二净,不留痕迹。”
“这人还真是好算计啊!”
心念至此。
李建军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管道内部情况,眼见再没其他线索后,才缓缓抽身退了出去。
刚一从大门出来,没成想张东已早早等候在了大门口位置。
对方一见到李建军的身影便跑了过来,火急火燎道:
“找到了,顺着这个方向走,距离此处最近的一个排水管道,那人就是从那里进来的,而且…”
“而且什么?”
李建军看着张东那满脸煞白的面色,心中不由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
张东低沉道:
“而且在其中又发现了一名新的死者。”
李建军面色一沉,急忙跟着张东来到那处排水管道之中。
这一排水管道与湖泊管道分属两个系统,连接的是城市排水系统设施,其内部倒是比之前的管道要宽敞不少,足够支持一成年人弯腰而行。
李建军下至其内,走了没多久后,就已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腐烂恶臭。
放眼看去。
只见前方不远处正躺着一具尸体。
尸体明显死亡了很长一段时间,也许是被下水管道中老鼠啃食过的原因,皮肤早已腐烂不堪。
许多白色的蝇蛆在尸体上揉动,好像几百只交汇在了一起。
尸体的衣物早已泥泞不堪,布料上正渗出一股股脓液,那是肉体腐烂后从体内流出的液体。
死尸睁着充满血丝的双眼,嘴巴张得很大,看起来生前似是遭受过巨大的痛苦。
凌乱的头发里混杂着鲜血与泥土,显得狰狞可怖的同时,又夹带着几分凄凉。
“程雪泞他们马上就到。”
张东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李建军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淡淡道:
“保护好现场,一会儿结束后,直接将尸体送到张医生那里去吧!我再往前探一探。”
说话间,李建军小心翼翼地绕过尸体,继续朝着深处走去。
光之所照处,内里管壁正印着一道道清晰可辨的血痕。
这是尸体被拖拽过的痕迹。
血痕一路延伸,断断续续。
李建军按迹寻踪。
直到血痕消失的尽头处,才缓缓推开了头顶上方的下水管道井盖。
阳光自上而下斜射在李建军的身上,他眼睛微眯地向着四周扫视一圈,心中不禁恍然。
只见此处是一条偏僻而又幽静的小巷。
巷子里空荡荡的,却是一副老旧破败的模样。
而在小巷的尽头处,五个大字徐徐印入李建军的眼帘之中:
[五杏村宾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