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瑾转身时,商浅手指突然收紧…
她望着着那人玉冠下轻摇的明珠穗,记忆溯回河西赈灾之日。白袍翻飞间,少年以竹伞筑起壁垒,护她周全,抵挡住暴民掷来的石块。伞骨轻旋,"清正"二字若隐若现,如同刻入心扉,历久弥新,永远镌刻在她记忆的深处。
视线滑落至他腰间晃动的银鱼袋。女将军面罩下泛起苦笑:这朝堂若没有他这样的明月,怕是早被蛀成空壳了。
御瑾目光掠过商浅时,袖中手指无意识着半枚断裂的箭簇,这是三日前他在官道驿站捡到的弩箭,箭尾刻着胡人图腾,却混着京城黑市惯用的铁锈腥气
“首辅大人慎言!”赵邑的嘶吼混着牙齿打颤的咯咯声,商浅却注意到御瑾断箭的指尖泛着青白。让她想起三日前驿站遇袭时,刺客袖口露出的京城织锦……心道:原来他早就在追查这条毒蛇的七寸。
兵部尚书廉江心头一震,他认得账册上"赤磷砂换作朱砂"的记录,去年腊月祭天时,钦天监说朱砂不纯会冲撞龙脉,原来......
“慎言?”新科状元上官澄羽突然跨出队列,雪青官袍下的手指攥得发白…
这个寒门出身的少年尚不习惯朝堂弯绕,此刻盯着赵邑,仿佛看见故乡河堤崩塌时吞没田舍的浊浪——两年前那场水患,亦是因为工部偷换了筑堤的糯米灰浆…
“下官昨夜核验兵部旧档,”上官澄羽举起手中泛黄的簿册,上面朱砂标记的地方,赫然是商浅方才提到的霜降日期:“去年九月十二,工部侍郎在醉仙楼宴请赵大人,当日京城米价突然暴涨——”
说着他忽然转向商浅深深一揖:“将军可知他们宴饮时,北疆将士正在用麦秸混着雪水砌墙御敌?”
上官澄羽的义正言辞,让她倍感欣慰。仿佛在这寒门状元身上看到了年轻时的御瑾,也看到了阵亡副将口中"值得托付后背"的赤诚。不由得感慨:或许这污浊的朝堂,终会因这些星火而重现清明…
元世钧注意到上官澄羽官袍下摆沾着的墨渍,想起暗卫曾报这位新贵连续七夜潜入案牍库翻查旧账。
帝王的目光转到御瑾身上,忽然明白首辅为何前几日突然奏请增设文书誊录官——原来他们早就像蜘蛛织网般,将线索串联成了致命毒丝…
“赵邑。”元世钧终于开口,龙案上的战报不知何时被捏成扭曲的一团。
商浅面罩下传来压抑的喘息:“阴山七千守军,活下来的不足两百。他们午夜梦回托我问赵大人…”她突然暴怒,染血的铜铃擦着赵邑的鼻尖砸在金砖上:“被贪墨的军饷,可够买你赵氏满门陪葬!”
赵邑瘫坐在地,官帽歪斜露出花白鬓角:“陛下明鉴!”他仓惶叩首:“臣御下素来严谨,对此等劣迹毫无察觉,皆因下属瞒报所致,陛下明鉴啊,此类不轨之行,绝非臣授意啊。”
元世钧缓缓起身,九龙玉带撞得御阶叮咚作响。
他想起三年前登基那日,也是这般风雪交加。彼时商浅率玄甲军列阵宫门外,浑身是血却捧着他亲手赐的虎符说:“陛下若要坐稳这龙椅,先得剜尽腐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