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阴沉的天空被染成了微微的红色,一行人抵达了位于锡瓦斯要塞和阿文丘王都中间的一个小驿站城镇。
阿文丘人居住的地方,山脉连绵起伏,地势起伏不大。这里气候温暖,地形又适合农耕,自古以来农业就非常发达。
和大部分国土都是寒地、人们生活在高地的穆拉克默相比,阿文丘的大米、蔬菜、水果等收成简直丰富极了。
城镇的建筑顺着地形而建,没有对缓坡进行太多改造,看起来特别壮观。从低地到高地,一排排木造茅草屋顶的房屋错落有致,水田和农田穿插其中。
不过,尽管城镇的地形和景色让人眼前一亮,但气氛却十分冷清。人们无精打采地走着,眼神空洞,脸颊消瘦灰暗,让人看了心里很不安。
仲马王子等人在进入城镇前,拉了拉长袖,遮住了手背上的辉石,还穿上了朴素的带兜帽外套。诺卡奇说,这样做可能是为了避免被人发现他们高贵的身份。
“你们两位是第一次来我们国家吧。要是愿意的话,可以在镇上逛逛。再往上走一点,应该有卖工艺品和土特产的商店。”
仲马王子看到子修和米雅好奇地四处张望,便提出了这个建议。
“我想去看看。反正我一直没机会花的薪水也攒了一些。”
米雅这么一说,子修也同意一起去。他觉得也许能看到一些新奇的东西,而且这也是给经常送礼物给他的艾希和海莉挑选回礼的好机会。
他们把行李放在城镇入口附近一家看起来很有历史的旅馆里,诺卡奇说他要在旅馆休息,等会儿再去泡温泉。于是,子修和米雅继续向上走去。
他们走在布满沙石的路上,途中多次经过农田。即使是冬天,田地里也种着一些根茎类蔬菜和叶菜,不过可能因为季节的原因,长得都不太好。
城镇的坡道看起来很平缓,但从入口走到这里,实际上已经到了相当高的地方。对子修来说,这就像散步一样轻松,但米雅已经有点气喘吁吁了。
“喂,从刚才开始,我就觉得有点奇怪。”
米雅一边喘着气,一边对子修说。
“什么奇怪?”
“我总觉得,镇上的人时不时地盯着我们看。”
子修听了,立刻明白过来,被盯着看的可能是自已。阿文丘的居民大多和穆拉克默的平民一样是黑发,此外,还有着浓淡不一的茶色系头发和轮廓较浅的面容。而子修像雪夜般灰暗的头发,在这里显得格外突兀。
在穆拉克默王都和锡瓦斯要塞时也是这样,他与众不同的容貌总是吸引着人们的目光,他可能已经习惯了这种注视。
“可能是你的错觉吧。”
子修不想谈论这个话题,也不想让米雅感受到自已的低落情绪,便随口回答道。
“是吗……但我总觉得有一些刺人的目光。”
米雅不太相信,多次歪着头疑惑地说。
走了一会儿,街道的气氛突然变了。民房和农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工匠们的工坊。
几条狭窄的小巷并列可见,中央最宽阔的街道上,挂着华丽图案的灯笼排成一排,那里摆满了摊位。仲马王子所说的地方应该就是这里了。
“找到了找到了。我们快去看看!”
米雅刚才还走得很吃力,现在却兴奋地独自快步向摊位走去。
走进小巷,感觉比从外面看到的还要冷清。店铺紧密相连,但一半以上都用木板封着,处于休业状态。开着的店铺和摊位,商品也很少,还能看到一些没有店主的地方。
米雅一个人走到摆放着布料和衣服的摊位前蹲下。
“有什么好东西吗?”
“不太好,缝线很漂亮,但布料质量不太好……”
米雅的侧脸非常认真,与她握剑时的那种压迫感不同,此时她散发着一种别样的专注神情。
子修也在店前蹲下,拿起放在篮子里折叠着的衣服和睡衣看了看。他对这些东西的质量好坏并不清楚,但觉得这些都是平民用品,不太适合送给高贵美丽的贵族小姐们。
子修拿着一件淡红色外衣,一边嘟囔着,一边感觉米雅在旁边静静地看着自已。
“难道,你在考虑给那些贵族的回礼?”
子修被她的话吓了一跳。
“你怎么知道?”
子修一脸严肃地问,米雅却抱着肚子笑了起来。
“你一脸认真地只看女式衣服,谁都能猜到吧。”
“……是吗?”
子修因为自已的行为被看穿而感到害羞,转过头去。这时,米雅突然认真地问他。
“我一直想问你,那些经常寄来包裹的贵族小姐们和你是什么关系?如果你觉得不好回答,也没关系。”
与她们的回忆对子修来说很珍贵,但这也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事情。既然被问到了,就应该诚实地回答,而且这样做也不会失去什么。
“你知道穆拉克默贵族们就读的学校吗……我忘了名字,那里有个考试。”
“我知道!是宝玉院吧。我们当中有很多人不喜欢贵族,但大家都很同情他们,因为如果不参加那个无理的考试,就不会被当作成年人对待。让孩子们在古老的白道上走很长时间,每年都有很多孩子因此失去生命,真的很可怜……等等,你是说你参加了那个考试?”
子修点了点头,大致讲述了自已在深界的旅行以及与伙伴们的相遇。
他们离开这家店,一边逛着其他摆放着各种商品的摊位,一边继续聊天。米雅听得津津有味,不停地点头。
在一家摆满杂货的店前,两人蹲下看着商品,米雅感慨地小声说。
“原来如此。你和贵族一起旅行,还能成为好朋友。”
“看起来是这样。”
虽然在与他们亲近之前经历了不少困难,但子修觉得这是值得的。和知心的伙伴一起吃的饭菜很美味,和爱慕自已的异性一起散步时,心里也会感到轻飘飘的。对子修来说,除了收养自已的师父之外,与这些人的新关系是他独立后获得的最宝贵的东西。
“但是,如果有这样的理由,你一开始就应该告诉大家。大家都在随意猜测你的经历,有人说你勾引了贵族小姐,所以被赶走了,还因此营造出一种让人难以接近的气氛。”
“有这样的传言吗?”
在锡瓦斯要塞,大多数与子修擦肩而过的士兵都会避开他的目光。他原以为是因为自已的容貌,但现在看来似乎不仅仅是这个原因。
如果一开始就把一切都告诉大家,情况会不会有所不同呢?他是否就能更正常地与大家相处呢?
“大家可能都很害怕你。”
“我?”
子修不记得自已做过什么让人害怕的事情。相反,他觉得自已作为后来加入的新人,应该是处于比较胆怯的立场。
“大家虽然身体强壮,但都是胆小鬼。而且,没有人了解你。不知道、不了解的事情是很可怕的。”
子修思考着这句话的含义,反复琢磨时,米雅慢慢地拿起一件商品,递给子修。
子修瞬间屏住了呼吸。
——短剑?
当他终于看清那东西的模样时,已经太晚了。他完全放松了警惕,没有躲避的余地,而且因为蹲着,脚也动弹不得,根本无法做出紧急回避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