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腹碾过金箔玫瑰凸起时,冰霜荆棘纹裂开一道微暖的缝。
真艾琳将碎金和松脂嵌进锁骨下的血痂:“议会烙的铁荆棘……我偏要浇成玫瑰。”
莱恩调色刀刮下的冻卵菌丝混着胎血金粉,在调色板凝成破晓的琥珀色。
胚胎绒毛卷走金箔玫瑰的根须尖,突然在冰棺外抽出一条淡金的嫩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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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会纹章的冰棘图案如同新烙的银锈,在真艾琳肩胛骨的旧鞭痕上蔓生。她赤着脊背站在彩窗残存的月光里,破碎的睡袍堆在脚边如同一摊粘稠的血泊。昨夜用戒指划破的掌心伤处结了薄痂,此刻却蘸着东西——一捧从烧焦的玄铁束腰纹饰上抠下来的细碎金箔,混着昨夜铜盆里尚未燃尽、被她拢在手心的松脂小团。
细碎金箔在她掌心被体温和汗意濡湿,裹在粘稠未干的松脂里。她对着墙面上裂纹剥落的巨幅议会议员镀金肖像残骸举起了左手,冰凉的指尖沿着锁骨下方一道新撕裂的鞭痕边缘——那里被奥古斯特肩甲剐蹭得皮开肉绽,深红的伤口边缘还结着冰霜荆棘纹路凝结的暗色血冰——狠狠压下去!
“呃……”齿缝泄出细微的冷气,指尖没入撕裂的皮肉,用最首接的方式将那片混合着体温、血水和未凝固松脂的碎金团嵌了进去!
尖锐的刺痛让她肩胛骨痉挛般地收缩。嵌在锁骨下伤口的混合物被压扁、紧贴在创面上。冰冷的松脂初时激得肌肉绷如硬铁,紧接着,松脂中残留的、昨夜沾染未燃的金雀花粉微粒被创面渗出的新鲜血液浸润——细微的暖,混着微弱的、如同新焙面包般的暖香,与深入骨髓的寒意展开了拉锯般的厮杀。
她在剧痛和冰火纠缠中喘息,目光却死死盯着墙面上议员肖像空洞的眼窝。冰棘纹路在她绷紧的皮肤下随呼吸起伏。她咬紧下唇,指甲抠着墙面,用指腹在那嵌着碎金和松脂的创面边缘用力碾过——将那片粘稠湿热的混合物,生生沿着鞭痕裂开的路径,抹开、塑形!
细碎的金箔粒子被强行推入肉隙,边缘在压力和粘液中,折射着破碎月光。松脂混着血水成了天然的粘合胶,将那冰冷的金色强行禁锢在血色创痕之上。真艾琳指腹最后拂过的尖端,是一簇刻意被碾成细小、蜷曲状的金箔碎片堆叠点——那是一个粗糙、扭曲,却极其执拗的玫瑰形状。
议会烙下的铁荆棘纹路中央,一朵用碎金和带着微暖花粉的松脂浇筑出来的、带血的玫瑰。
剧痛和一种荒诞的自毁快意同时冲击着神经。她松开抵着墙面的手,身体晃了晃,肩胛那道混合着旧鞭痕、新剐伤、以及强行嵌入的粗糙金玫瑰的印记,如同活物般随着呼吸起伏,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微光。
另一边。冰棺盖板上的乳白颜料池己近乎完全凝固,如一片异质的镜面。胚胎绒毛卷走金箔玫瑰根须尖的柔软景象还在眼底残留。莱恩半跪在冰棺旁,膝下垫着烧焦的帷幔碎片。他面前是一块边缘崩裂的旧调色板,板面堆积着不同颜色的膏状物:昨夜从真艾琳手背蹭到的染血白颜料、冰棺壁上刮取的带着冰蓝羊水冻胶的薄片、还有他刚才小心翼翼、用细银勺尖从假艾琳破裂的复眼边缘剥离下来的、几丝缠绕着浅金碎屑的粉白色冻卵神经丝线。
调色刀尖异常平稳,依次挑取这些素材。染血的白被置于中央,带着羊水的冰蓝冻胶被碾碎铺开覆盖其上,最后那几缕夹杂着淡金的冻卵菌丝神经,如同最细的画笔蘸取的金粉颜料,被轻轻铺在冰蓝冻胶之上。刀尖旋转,以最柔和的手法按压着揉和。
起初是泾渭分明的几片——污浊的白、冰冷的蓝、脆弱的金粉丝。但随着刀尖耐心的研磨,冰蓝冻胶软化,将污血白吸纳、包容、同化,变成一种奇异的、泛着暖调的暗琥珀底色。当最顶端的、带着微弱生物荧光的金冻卵菌丝被彻底融合时,整个调色区域陡然一亮!
嗡!
调色板轻轻一震!莱恩清晰地感觉到板下传来细微的搏动感!他下意识地攥紧了调色刀柄。视野中,那块融合了污血、冰蓝羊水和冻卵金丝的膏体,在混合完成的刹那,边缘被窗外斜照进来的第一抹破晓微光扫过,竟真的如同活物般,透出一种从内部焕发出的、温润的、破晓前的琥珀色光辉!那不再是冰冷的人工调色,更像凝固的生命初光。
莱恩猛地抬头,望向真艾琳的方向。
真艾琳正倚在破损的巨幅议员肖像旁,微侧着头,目光落在调色板上那片破晓般的琥珀色上。肩胛那道嵌着金箔玫瑰的伤处依旧狰狞,细碎的金箔在渐亮的曙光中闪烁不定。她着那处伤痕,沉默地看着莱恩刀尖下的那片暖光。蜜糖色的瞳孔深处,那层冰裂的痕迹似乎更深了些。
她慢慢地、极其缓慢地抬起那只没有染伤的手——昨夜握着戒指、被染血松节油溅过的手。手指带着一点微不可察的迟疑,向着肩胛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痕伸去,最终,染了一点干涸暗血的、微凉的指腹,轻轻落在那朵强行嵌入的金箔玫瑰最凸起的一片尖瓣边缘。
冰霜荆棘纹路的寒气针砭般刺入指尖。
金箔的金属棱角硬冷地隔着薄薄一层皮肉挤压着指腹。
松脂混合金雀花粉残留的、那一点点在血腥中挣扎出的暖意,却顽固地渗透上来。
她的指腹只是微微停顿了一瞬,然后,极其轻微地……沿着玫瑰花瓣的弧线轮廓,碾了过去。不是在施加重压,更像一种确认,一种抚摸。冰霜荆棘纹路在凸起的玫瑰边缘断裂开一道微小的缝隙。
在指腹碾过那朵沾血金玫瑰凸起处的刹那,窗外第一缕破晓的金光穿透残破的彩绘玻璃,斜斜切过空旷的大厅。光线如同舞台的追光,掠过真艾琳肩胛骨上那朵刚刚被血液和体温“激活”的金箔玫瑰。那细碎的金箔碎片瞬间燃起跳跃的火星般的光芒,炫目得令人窒息!
真艾琳的指腹还停留在那片滚烫的金光边缘。几乎在金光照亮玫瑰的同一瞬间——
冰棺盖板那层凝固的“乳汁”镜面内部,胚胎蜷曲的粉白轮廓中,那根曾卷走金箔玫瑰碎屑、沾着乳白粘液的绒毛根须,猛地一颤!如同被那炫目的金芒和指腹带来的微妙暖意双重唤醒!尖端那点珍珠母般的光泽骤然变得无比清晰锐利!
噗嗤!
在莱恩惊愕收缩的瞳孔倒影中!那根原本只在冰棺盖板平面缓慢舒展的绒毛根须的顶端,一点凝聚到极致的光斑如同露珠凝聚于叶尖!紧接着,裹着极薄的、近乎透明的半液态薄膜——一根比发丝更纤细、顶端却带着一个极微小、近乎淡金色的芽孢状结构的新生“肢体”!——竟悍然穿透了凝固乳白层的最表层!
如同新笋悄无声息地刺穿了坚硬的春泥!
那淡金的嫩枝尖端冲破冰面般凝固的表层!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初生力量的柔韧与纯粹!尖端那颗淡金的“芽孢”微微收缩着,似乎在辨别方向、感知周遭陌生而冰冷的空气,又像一种本能的渴望与探寻!
芽孢表面,一缕极其微弱的、带着与真艾琳肩上金箔玫瑰几乎同源的生物磁场的流光,无声地摇曳!如同最细微的星光在回应遥远的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