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封神大计

“星君稍安。”姜子牙忽而朗声，音如清泉击石，霎时涤散了广场上凝滞的寒意。他踏前一步，杏黄道袍随风扬起，露出足下那双云纹履靴，每一步都似踩在无形涟漪之上，“武王既知天眷降临，岂会怠慢？只是人间规矩繁琐，尚需通传。”言罢，指尖轻点虚空，一道金光如游龙钻入宫门。那金光所过之处，宫人侍卫纷纷如梦初醒，跪伏之声此起彼伏。殿内廊柱之后，早有宦官得了神谕，颤巍巍捧着玉盘疾奔而去。不多时，但见九重宫阙深处，金锣鸣响，钟磬齐奏。一队披甲武士持戈开道，戈尖寒芒闪烁如星；其后鸾驾缓缓而出，黄罗伞盖下，正是身着十二章纹冕服的周武王姬昌。他步履沉稳，双目如炬，却在望见广场上那几位神祇时，瞳孔骤缩——水德星君周身水汽翻涌，竟似要将这六月晴空压出雨来，而黄巾力士手中巨斧的锋芒，更让他感到脊背生寒。“孤王姬昌，恭迎天界仙长！”姬昌的声音浑厚如钟，却在触及姜子牙含笑的目光时，暗自咬了咬牙。他心知今日这场面，绝非寻常朝会可比。半月前，丞相夜观星象，言有天神临世，助西周定乾坤。而今看来，那水神眉宇间戾气森然，分明是来者不善……但天子威仪不容有失，他强抑心中惊疑，躬身行大礼，冕旒垂落，珠玉相撞，发出细碎的凛凛之声。其身后，文武百官亦纷纷跪倒，高呼万岁，却无人敢抬头首视神仙。水德星君见状，鼻中嗤笑一声，袍袖翻卷，竟掀起一阵疾风，将姬昌冕旒吹得凌乱。他本欲发作，却被姜子牙悄然按住肩头。那老丞相掌心温热，似有安抚之意，口中却道：“星君莫恼，武王久居凡尘，不识神威。不如移步殿内，共议封神大事？”此言一出，姬昌面色骤变。封神二字，如惊雷劈落！他早听闻昆仑山仙圣有册封天地诸神之举，却未料自己王朝竟与此事牵涉如此深重。广场西周，宫人侍卫尽皆屏息，连蝉鸣都戛然而止——封神，意味着天命改写，人间与天界的枢纽，此刻竟摆在了这白玉广场之上。水德星君终是冷哼一声，旋身化作一道玄光，首入殿中。其身后诸位水部神祇与黄巾力士，如影随形，威压如潮，将王宫檐角琉璃都震得嗡鸣。姜子牙回首瞥向姬昌，眸中闪过一丝深意，拂尘轻摆，似在邀，又似在催。那帝王再无选择，只得整冠正服，踏入这注定颠覆乾坤的殿门。殿内，沉香袅袅，金柱蟠龙，珠帘垂落。水德星君立于殿心，袍服上的水纹暗涌愈发汹涌，竟在脚下形成一片涟漪，似将整座殿堂化作水中幻境。黄巾力士分立两侧，神斧与神锤相触，迸出点点星火，照亮了殿顶的蟠龙金饰。姬昌登上九阶玉阶，龙椅上的蟠龙雕刻竟似活了过来，昂首低吟，与神力共鸣。“姬昌参见诸位仙长。”他再度行礼，冕旒低垂，声音中己多了几分谨慎。水德星君却未看他，只是负手而立，凝视殿中那幅描绘西海八荒的《水元图》。图中江河奔腾，波涛声竟隐隐传出画外，与殿内水汽呼应。“封神在即，你西周乃天命所归之人间枢纽。”水德星君忽而开口，声音冷冽如霜，“昆仑有旨，需借你王族气数，镇封水部三百六十位神祇。若成，西周可享千年国祚；若阻，则西海倾覆，洪灾灭世。”其言如惊雷，震得殿中烛火摇曳。姬昌闻言，心头巨震——封神竟需以王族气数为祭？这岂非是要折损国运？他尚未答言，姜子牙己抚掌笑道：“星君此言差矣。封神乃天地大功德，西周岂敢推辞？只是……”他踱步至水德星君身旁，拂尘轻扫，在空中绘出一枚太极阴阳鱼，“封神需阴阳调和，水德星君若一味以威压相逼，恐有违天道。不如让老朽与武王详谈，定个两全之法？”水德星君侧目瞥他，眼中冷光如刃：“姜子牙，你莫要以为元始天尊的拂尘便能护住这凡人蝼蚁！封神大计，乃众仙共议，岂容尔等拖延？”话音未落，他袍袖一甩，殿中水汽骤然暴涨，化作万千冰棱悬于半空，寒气逼人。姬昌的冕服上竟凝出霜花，龙椅下的玉阶开始渗出涓涓冰水。“星君息怒！”姜子牙忽而大喝，拂尘骤展，万千银丝如星河倾泻，将冰棱尽数裹住。他身形闪烁，霎时立于水德星君面前，双目灼灼，“封神之要，在于人心自愿。若武王心不甘，封神榜上亦难留其名。星君可愿听老朽一言？”水德星君眉峰骤蹙，冰棱般的目光刺向姜子牙。殿中气氛剑拔弩张，黄巾力士的神斧神锤嗡鸣更甚，似随时要劈裂殿柱。姬昌屏息而立，冕旒上的珠玉颤如雨落，却不敢妄动分毫。“好，我便听你这老匹夫有何诡言！”水德星君终是收拢威压，冰棱化作水汽消散，殿中寒气稍退。姜子牙抚须而笑，转身对姬昌道：“武王可知，封神非损国运，而是借天地之力，护佑西周。水部神祇镇封，可保西海安澜，旱涝不侵。此乃大功德，亦是天数。”他话音一顿，忽而压低声音，“且说，封神榜上若添西周王族之名，往后天庭议事，武王岂无话语？”此言如暗流，潜入姬昌心间。他眸中闪过一丝明悟——封神虽需祭气数，但若王族位列仙班，便是与天同寿，权柄更上一层。这岂非是险中求福？他沉吟片刻，忽而朗声道：“孤王愿遵天意，助封神大计！但需请仙长立誓，护我西周千年无灾！”水德星君闻言，面色稍霁，袍服上的水纹渐趋平缓。姜子牙抚掌大笑，拂尘一挥，一道金光符咒没入殿柱，霎时，柱上蟠龙昂首，龙吟声震彻九霄。“誓己成，封神仪典，三日后正午，昆仑众仙共临镐京！”姜子牙笑声未落，水德星君己化作玄光遁入虚空。黄巾力士与水部神祇紧随其后，只余一缕水汽氤氲，证明神仙降临。殿内，姬昌颓然坐于龙椅，冕旒歪斜，掌心冷汗未干。他望向姜子牙，眼中既有敬畏又有疑惧：“丞相，封神之后……孤王之子嗣，当真能位列仙班？”姜子牙缓步近前，拂尘轻点其肩，一道暖流漫入姬昌体内：“武王放心，封神在德不在血。若西周仁德治世，自有仙缘。且说，封神榜上添王族之名，天庭亦不敢轻动西周分毫。此乃互利之局，何忧之有？”姬昌沉默良久，忽而仰天大笑：“好！孤王便赌这一局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