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江自然明白妻子的心思,家里劳动力确实紧张。
他点了点头,温和地对亚敏说:“行,就依你。”
随即,他又转向村民:“大家伙儿有意见吗?”
“亚敏娘家那边能帮衬着点,对我们家来说确实能省不少事。”
村民们大多淳朴,刚才又被赵江一家的举动感动,此刻自然没什么异议。
“没意见,赵队长家里人少,亚敏嫂子娘家能帮上忙是好事!”
“是啊是啊,挨着亲戚近,干活也方便。”
侯良山更是首接嚷嚷道:“队长家的事,就是咱们村的事,咋方便咋来!”
于是,这事儿便这么定了下来。
土地分配的事情,在赵江的公正主持和村民们的相互体谅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虽然抓阄时难免有几家欢喜几家愁,但总体来说,大家都还算满意。
毕竟,这是属于他们自己的土地了,未来的日子,就靠着这些土地过活了。
夕阳西下,最后一缕余晖洒在三里沟的土地上。
土地分配大会终于结束了。
赵老头揣着那份写着自家分到盐碱地和河滩南面那块“差地”的纸条。
心里依旧有些不是滋味,像是压了块石头,沉甸甸的。
他吧嗒吧嗒抽着旱烟,一口接一口,浓烈的烟雾缭绕在他布满皱纹的脸庞。
走在回家的路上,赵老太看着老伴儿那闷闷不乐的样子,心里也跟着发堵。
她知道老头子心疼那些地,更心疼孩子们要跟着受苦。
“他爹,你也别太往心里去了。”赵老太轻轻叹了口气,安慰道。
“地孬点,咱们就多下点力气,多上点肥,总能有收成的。”
“再说了,江娃子不就是图个公平,图个让村里人念他的好嘛。”
赵老头哼了一声,没说话,但紧锁的眉头却似乎松动了那么一丁点。
是啊,儿子当这个大队长,图的啥?
不就是图个问心无愧,图个能为村里人多做点实事吗?
想到这里,他忽然想起另一件喜事,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扬了扬,眼角的皱纹也舒展开来。
他瞥了一眼身旁同样心事重重的老太婆,决定逗逗她。
“老婆子,告诉你个事儿。”赵老头故意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
赵老太一愣,看他这神情,不像是因为地的事。
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啥事儿啊?你可别吓我。”
“小曼那事儿……”赵老头故意拉长了语调,眉头又配合地皱了起来,“黄了!”
“啥?!”赵老太如遭雷击,声音一下子拔高了八度,手里的布袋子都差点掉地上。
“黄、黄了?咋就黄了呢?”
“不是说考得挺好吗?那孩子多努力啊……”赵老太的眼圈瞬间就红了,声音也带上了哭腔。
现在突然听到“黄了”,赵老太的心一下子就沉到了谷底,眼泪吧嗒吧嗒就掉了下来。
赵雨润心里叹了口气,这个老小孩儿,又在捉弄奶奶了!
赵老头看着老伴儿真急了,也不敢再逗下去,连忙摆手道:“哎哎哎,你个老婆子,急啥!我话还没说完呢!”
“还说啥!都黄了还有啥好说的!”赵老太抹着眼泪,气呼呼地捶了赵老头一胳膊。
“你个死老头子,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故意瞒着我,看我笑话呢!”
回到家里,赵老太还沉浸在失落中,坐在炕沿上唉声叹气。
赵雨润实在看不下去了,走到奶奶身边。
拉着她的手,笑着说:“奶奶,您别听爷爷瞎说,小姑考上了!县文工团的录取通知都下来了,是喜事!”
“啊?”赵老太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看着孙女。
“润丫头,你说的……是真的?”
赵雨润用力地点了点头:“千真万确!爷爷是故意逗您玩呢!”
赵老太的目光转向赵老头,只见他正咧着嘴偷笑,那得意的样子,哪有半分之前的愁容。
“你个死老头子!”赵老太反应过来,又惊又喜,抓起炕上的一个布枕头就朝赵老头砸了过去。
赵老头灵活地躲开,哈哈大笑起来:“我这不是看你愁眉苦脸的,给你找点乐子嘛!”
“有你这么找乐子的吗?差点把我老婆子魂儿都吓掉了!”赵老太嗔怪着,眼角却笑出了泪花。
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
老赵家要出个文工团的演员了!
赵老太激动得在屋里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太好了,太好了!俺家小曼有出息了!”
她忽然又停下脚步,紧张地叮嘱道:“这事儿……这事儿可得先瞒着点。”
“小曼还没去团里正式报到呢,听说还有个什么……考察期。”
“万一中间出点啥岔子,可就白高兴一场了。”
“等她正式上班了,咱们再好好庆祝!”
“娘说的是。”赵江也笑着附和,“小妹能有这个机会不容易,咱们还是低调点好。”
一家人沉浸在赵曼被文工团录取的喜悦中。
先前因为分地带来的那点不快,也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晚饭后,赵江对赵老头说:“爹,明天一早,我跟赵阳要去公社一趟。”
“把队里分下来的农具拉回来,顺便把咱们村土地分配的结果报上去。”
赵老头点了点头:“行,你们去吧,队里的事要紧。”
他顿了顿,又说道:“明天我带着雨润和华盛,还有你娘,去南洼地那边转转,看看能不能挖点荠菜。”
“今天牛家媳妇跟我提了,说那边招待所还需要荠菜。”
赵雨润听了,立刻应道:“好啊,爷,我最喜欢挖荠菜了!”
她知道,爷爷这是在想办法贴补家用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赵江和赵阳就套上牛车,往公社赶去。
赵老头则带着赵老太、赵雨润和赵华盛,挎着篮子,拿着小铲子,浩浩荡荡地朝着南洼地出发了。
春日的清晨,空气格外清新,带着一丝微凉的湿意。
南洼地离村子有些距离,等他们到的时候,己经有不少村民在那里忙活了。
有的是在平整自家的地,有的也是像他们一样来挖野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