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内,死寂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希冀。
朱元璋那双深邃的眸子,此刻像是燃起了两团火焰,死死盯着光幕,恨不得将那“仙人”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抠出来,嚼碎了,吞下去。
“隔离……消毒……人痘接种……”他低声重复着,每一个词都像是一块沉甸甸的黄金。
马皇后早己止住了哭泣,双手紧紧攥着,指甲深深陷入力肉中而不自觉。
她望着朱标,又望向光幕,嘴唇翕动,想要说什么,却又怕惊扰了这天降的“福音”。
朱标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冲破束缚。
豆疾有救!他的雄英,他的孩儿,有救了!
他贪婪地将“仙人”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刻在脑海里,生怕遗漏了分毫。
隔离病患,用具煮沸暴晒,通风净室,清淡饮食,温水擦浴降温,最关键的是,不可抓挠痘疮!
还有那“人痘接种”,虽然“仙人”说有风险,但相较于豆疾的十死无生,这点风险又算得了什么!
他猛然想起,此刻是洪武九年,他的雄英尚且年幼,康健无恙。一切都还来得及!
只要能掌握这“仙法”,他的孩儿,大明的皇长孙,就能避开那早夭的厄运!
“太医!传太医!”朱元璋的声音骤然响起,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打破了殿内的寂静,“立刻!将京中所有太医,全部给咱召进宫来!”
他霍然起身,在殿中踱了几个来回,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激动与决绝。
“仙人所言,‘人痘接种’,虽有风险,但值得一试!”朱元璋停下脚步,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徐达身上,“魏国公,此事,你以为如何?”
徐达躬身道:“陛下,仙人既有此说,必有其理。臣以为,当慎重行之。”
“慎重?”朱元璋冷哼一声,“咱的皇孙,咱大明的储君,命悬一线,还如何慎重?咱等不及了!”
他转向侍立一旁的内侍:“传朕旨意,着太医院即刻挑选几名死囚,依仙人所言之法,试行‘人痘接种’!此事,必须成功,不许失败!”
朱标闻言,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想要开口劝阻。
用活人试药,有伤天和。可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
那是他的雄英,是他嫡亲的骨肉,若能因此保住性命,些许代价……他闭上了眼睛,默认了父皇的决定。
就在这时,光幕上的弹幕又有了新的变化。
一条醒目的弹幕飘过:“主播,我听说懿文太子朱标的死,跟洪武三大案脱不了干系,是不是真的啊?他是不是被他爹吓死的?”
“噗——”王三水刚喝了口水,差点没喷出来。
“咳咳!这位‘历史区杠精’的家人,你这问题,可真是……够懂!”王三水擦了擦嘴,眼睛却亮了起来。
这个问题,比刚才那个朱标不死朱棣敢不敢反的,还要尖锐,还要敏感!
坤宁宫内,刚刚因为豆疾防治之法而略微缓和的气氛,瞬间又降至冰点。
朱元璋的身子僵住了,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
三大案?吓死的?
他猛地转头,看向朱标。
朱标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他……他的死,还与父皇有关?
马皇后更是花容失色,一把抓住朱元璋的衣袖,声音发颤:“陛下……仙人……仙人他胡言乱语……”
“仙人是不是胡言乱语,咱听听便知!”朱元璋甩开马皇后的手,声音冰冷。
王三水可不知道自己的一句话,又在另一个时空掀起了怎样的轩然大波。
他见弹幕热情高涨,来了兴致:“要说懿文太子朱标的死因啊,史学界也是众说纷纭。官方说法是风寒不治。但你要说他完全是病死的,我个人觉得,有点片面。”
“朱标这个人,仁厚是真仁厚,但也正因为太仁厚,心思太重,很多事情都憋在心里。他爹朱元璋是什么脾气?那是眼睛里不揉沙子的主儿,杀起人来,眼都不眨一下。”
“洪武年间,为了巩固皇权,朱元璋搞了不少大案,什么空印案、郭桓案,还有后来的胡惟庸案、蓝玉案,那真是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这些案子,牵连甚广,很多都是朝中重臣,甚至有些还是朱标的亲信或者老师。”
“你们想想,一边是严苛暴戾的父亲,一边是不断被清洗的臣子故旧,朱标夹在中间,那滋味能好受吗?精神压力能不大吗?长期处于这种高度紧张和忧虑的状态,身体能好才怪了!”
王三水咂咂嘴:“尤其是几件事,对朱标的打击特别大。比如他的老师宋濂,一代大儒啊,就因为孙子牵扯进胡惟庸案,差点被杀头,最后还是朱标和马皇后苦苦求情,才改判流放,结果死在路上。这事儿,朱标能不心痛?”
朱元璋听到“宋濂”二字,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宋濂,确是标儿的老师,也是他看重的老臣。
“还有他那个不争气的妹夫,驸马都尉欧阳伦,”王三水语气中带着几分鄙夷,“仗着是皇亲国戚,居然敢走私茶叶,牟取暴利,还纵容家奴行凶,简首是胆大包天!这事儿被捅出来,朱元璋龙颜大怒,首接下令把欧阳伦给咔嚓了。这欧阳伦是该杀,一点不冤,但毕竟是朱标的妹夫,自己妹妹守了寡,朱标心里能痛快?”
“欧阳伦!”
朱元璋将这个名字狠狠地记在了心里。走私茶叶?他的女婿,竟敢如此无法无天!
若真有此事,不必等到将来,他现在就想把这厮给剐了!
“所以啊,”王三水总结道,“朱标的死,固然有风寒的因素,但长期操劳国事,加上巨大的精神压力,才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说白了,有点积劳成疾,忧惧而亡的意思。”
坤宁宫内,一片死寂。
朱标脸色苍白,嘴唇微微颤抖。仙人所言,句句诛心。
他确实常常感到心力交瘁,父皇的雷霆手段,臣子的旦夕祸福,都像巨石一般压在他的心头。
马皇后泪眼婆娑地看着朱标,满是心疼。
朱元璋沉默不语,面色阴晴不定。
他自认是为了大明江山万代永固,才不得不施以重典,清除那些骄兵悍将、贪官污吏。
难道,这反而害了标儿?
“主播主播,那太子这风寒,还有这压力,有啥好办法没?”又一条弹幕飘过。
王三水看到这条弹幕,笑道:“这位‘给主播刷个火箭’的家人,你这问题问得好!风寒嘛,在咱们现代,那就是小感冒,吃点药,多喝热水,好好休息几天就行了。古时候条件差,但也不是没办法。注意保暖,别受凉,喝点姜汤发发汗。要是发热了,就物理降温,别捂着。”
“至于这精神压力嘛,就得靠自己调节了。找点兴趣爱好,分散分散注意力。或者呢,找人倾诉倾诉,别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当然了,最根本的,还是得从源头上解决问题。”
王三水摸着下巴,话锋一转,带着几分戏谑的口吻说道:“要我说啊,朱元璋废除丞相,大权独揽,自己累得跟狗似的,下面儿子也跟着受罪。他要是不想恢复丞相制度,怕大权旁落,其实也可以学学后来的法子嘛。”
“什么法子?”朱元璋和朱标几乎同时在心中问道。
“明朝中后期,不是搞出来个‘内阁’制度嘛!”王三水一拍手,“皇帝设几个大学士,组成内阁,帮着处理政务,票拟批红。这样一来,皇帝既不用事必躬亲,也能把权力牢牢抓在手里,大学士们相互制衡,也轻易形不成权臣。这不比他一个人硬扛,或者担心丞相专权要好?”
“内阁?”
朱元璋和朱标同时身体一震!
这个词,对他们来说,全然陌生,却又仿佛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朱元璋废丞相,是因为胡惟庸专权跋扈,让他深感威胁。
但他自己处理堆积如山的政务,也确实感到力不从心,日夜操劳,身体也大不如前。
若真有这么一个“内阁”,既能分担他的辛劳,又能避免权臣出现……
他看向朱标,发现朱标也正用一种带着探究和思索的目光望着他。
“父皇,”朱标沉吟片刻,轻声道,“仙人所言这‘内阁’之制,听起来……似乎有几分道理。若能寻几位德才兼备的翰林学士,辅佐儿臣处理日常庶务,或许,可以一试?”
朱元璋没有立刻回答,他负手而立,望着光幕中依旧在侃侃而谈的王三水,眼神闪烁不定。
废丞相,是他深思熟虑的决定。但若因此累垮了标儿,那便得不偿失。
这“仙人”今日所言,从豆疾防治,到标儿的病因,再到这匪夷所思的“内阁”,桩桩件件,都透着一股奇异的魔力,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许多既定的认知。
或许,这大明的朝政,真的到了需要变一变的时候了?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光幕上,那个浑然不觉自己掀起了何等波澜的青年身上。
这“仙人”,究竟还知道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