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防车碾过地面的碎玻璃时,顾明渊隔着面罩都能闻到焦糊味,混合着塑料燃烧后刺鼻的气息,呛得他喉头发紧。
锦绣大厦二十西层的窗口正往外窜橘红色火舌,像被风吹乱的绸子,忽长忽短地舔着外墙。
火光映在楼下的积水里,晃出一片扭曲的光影。
楼底聚集的人群发出细碎的尖叫,被警笛声撕成碎片,夹杂着风声,在耳膜上刮出阵阵钝痛。
“顾队,入口在这儿!”刘队员的战术手电扫过消防通道门,光束里漂浮着黑色灰烬,像一场诡异的雪。
他伸手要推门,却被突然横过来的胳膊挡住。
穿深灰西装的男人堵在门口,发胶固定的头发翘了几缕,鼻尖泛着油光:“不能进!我这楼刚装了智能喷淋系统,你们砸门破坏结构,以后漏水找谁赔?”
顾明渊解下面罩挂在颈间,后颈的汗顺着战术服领口往下淌,湿透了衣领。
周老板的金链子在火光里晃,他认出对方是大厦业主——半小时前调度中心刚提过,这栋楼是商住两用,三层以上全是公寓。
“周先生,里面还有十七个住户没撤。”他声音稳得像压着块石头,“您现在不让进,等火势烧穿承重墙,整栋楼的损失才是天文数字。”
“我不管!”周老板后退半步,后背贴上消防门,金属门板在他身后发出轻微的震动。
话音未落,楼里传来闷响,玻璃爆裂声混着女人的尖叫:“救命!烟进电梯了!”
顾明渊的瞳孔缩了缩。
那声音像根烧红的铁丝,穿过他耳骨扎进心脏。
他往前半步,阴影罩住周老板:“您听清楚,现在每一秒都有人在吸高温烟尘。等您的喷淋系统反应过来,那些人肺早烧穿了。”他伸手按住对方肩膀,指腹隔着西装布料都能感觉到对方在发抖,“我以消防救援站的名义承诺,救援结束后给您出损失评估报告,该我们赔的,一分不少。”
周老板喉结动了动,目光扫过顾明渊肩章上的星星,又扫过身后整装待命的队员。
刘队员的作战靴在地上碾出火星——他刚才急得跺脚,橡胶底都磨薄了。
张队长没说话,只把破拆工具往地上一墩,金属撞击声让周老板打了个激灵。
“三...三楼弱电井有备用图纸。”周老板摸出钥匙,手在抖,冷汗从掌心渗出来,“消防通道里的防火卷帘控制器在...在电梯间右手第三个电表箱。”他突然抓住顾明渊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战术服里,“你们要是把我那套红木家具烧了——”
“救人优先。”顾明渊抽回手,转身对队员们打手势,“刘队带一组走楼梯,二组跟我上消防电梯。张队,您守外围,随时报火势变化。”
消防电梯门刚合上,天花板的应急灯就闪了两下,光线忽明忽暗,像是挣扎的呼吸。
顾明渊盯着楼层数字跳动,能听见自己战术服下的心跳声——和林晚秋发的照片里,戒指相碰的轻响叠在一起。
“叮”的一声,十九层到了。
他刚抬脚,电梯突然一震,天花板的防火喷淋“唰”地喷出水柱,水珠溅在脸上冰凉刺骨。
“顾队!”刘队员的声音从对讲机里炸出来,“二十三层火势窜到通风管道了!我们正往上冲,烟太大看不见路!”
顾明渊拽下腰间的防火面罩给身边队员,自己仰头躲过喷淋。
水顺着面罩边缘往下淌,模糊了视线。
他摸出强光手电往走廊照——原本乳白的墙纸己经焦黑蜷曲,空气中弥漫着灼烧地毯的焦臭味;消防栓的玻璃被烧熔,水流在地上积成暗红的潭,踩上去黏腻滑腻。
“一组用防火布封死走廊!二组跟我找被困者!”他踹开2003室的门,烟像活物似的涌出来,呛得人睁不开眼,喉咙像被火烧过一样疼。
“在这儿!”队员小陈的手电光扫到墙角缩成一团的老太太,怀里还抱着个裹毛毯的孩子。
顾明渊弯腰把孩子接过来,毛毯下的小身子烫得惊人——应该是被高温烤的。
他把孩子护在胸口,转身时听见“咔嚓”一声。
头顶的吊灯晃了晃,天花板的石膏板裂开蛛网似的纹路。
顾明渊瞳孔骤缩:“撤!结构不稳!”他推着队员们往楼梯间跑,后背能感觉到火势逼近的热度,像有人举着烧红的铁板贴过来,空气仿佛都在燃烧。
“顾队!楼梯间被堵了!”刘队员的声音带着哭腔。
顾明渊冲过去,手电光里,半面墙的装饰柜砸在楼梯口,檀木柜子裂成碎片,和烧变形的空调外机堆在一起,把仅有的通道堵了个严实。
火势在身后发出“呼呼”的怪响,像野兽在磨牙。
刘队员抄起消防斧要砸柜子,被顾明渊按住手腕:“别乱砸!”他蹲下,手电光扫过堆成小山的杂物——檀木碎片、变形的金属支架、还有半块烧黑的大理石台面。
手指叩了叩最上面的檀木板,声音闷得发沉,“下面压着承重墙的角柱,硬砸会塌。”
“那怎么办?”小陈抹了把脸上的水,分不清是汗还是喷淋的水,“再等两分钟,这层就要被烧穿了!”
顾明渊站起身,战术服后背己经被汗水浸透,粘在背上,一阵阵发凉。
他盯着墙角的消防柜,里面的破拆工具在火光里泛着冷光。
刘队员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喉咙动了动,把消防斧和撬棍递过来:“顾队,您说怎么干?”
走廊尽头的火势又窜高了半米,火舌舔到天花板的瞬间,顾明渊的战术手机在胸口震动。
他摸出手机,屏幕上是林晚秋的未接来电,照片里的小雏菊戒指在火光里泛着暖光。
他把手机塞回口袋,指节捏得发白:“听我指挥,先——”
“轰!”
二十三层传来剧烈的爆炸声,整栋楼都晃了晃。
顾明渊的手电掉在地上,光圈里,堵路的杂物堆又往下塌了一截。
刘队员的呼吸声在面罩里变得粗重,他握紧撬棍,指关节泛白:“顾队,您说!”
顾明渊弯腰捡起手电,光束扫过堵路的杂物堆。
在最下层,一截变形的钢筋露出半寸,在火光里闪着冷光。
他盯着那截钢筋,喉结动了动:“小刘,把液压剪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