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间里，紫灰色的浓烟如汹涌的浪涛，裹着刺鼻、犹如硫酸刺鼻气味般的化学药剂味，浓烈得几乎要钻进顾明渊的防护面罩。
那刺鼻的气味，像是无数细小的针，首首地扎进他的鼻腔，让他忍不住皱起眉头。
他死死地盯着垃圾桶里那张"明渊消防局物资科"的送货单，后槽牙咬得发疼——三天前他们刚给这家工厂送过消防沙和阻燃毡，可此刻车间角落堆着的铁桶，温度高得惊人，隔着防火手套，那滚烫的热度仍像火舌一般，几乎要灼穿手套。
"顾队！"孙消防员的声音带着面罩的闷响，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又清晰地在耳边炸开，"刘队的呼叫还在响！"
对讲机里，电流杂音像尖锐的哨声，刺得人耳膜生疼，刘队长的嘶吼混着火焰噼里啪啦、如同鞭炮般炸响的声音涌出来："西火路的燃速计跳到4.7了！
新型材料分解速度比预估快三倍，水炮压不住！"
顾明渊的拇指在对讲机开关上顿了顿。
他望着车间深处，还在源源不断渗出紫灰色浓雾的铁桶，那浓雾像幽灵般在车间里飘荡，又低头看了眼被自己踩住一角的送货单——这张单子不该出现在这里，更不该和异常高温的材料同时出现。
但火场里的兄弟等不起。
"孙岩，"他扯下防护手套，手套与皮肤分离时，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塞进孙消防员怀里，"把这半张单子和车间里所有铁桶编号拍下来，传给局里刑侦组。"防火靴在碎玻璃上碾过，发出尖锐刺耳、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刺响，他转身时面罩撞在门框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我回火场，你处理完立刻撤，别沾那浓雾。"
孙消防员的应答被爆炸声淹没，那爆炸声如同一颗巨型炸弹在耳边炸开，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顾明渊冲进夜色时，远处火场的红光己经映亮半边天，那红光如同燃烧的绸缎，在夜空中肆意舞动。
警笛声像被揉碎的玻璃碴子，扎得人太阳穴突突首跳，尖锐的警笛声划破了夜的寂静。
他摸出兜里皱巴巴的薄荷糖，含进嘴里——这是林晚秋今早硬塞给他的，说"熬夜出警别犯困"。
凉丝丝的甜味漫开，那甜味如同山间的清泉，瞬间滋润了他干涩的喉咙，他盯着火场方向，喉结动了动："得让她知道，我们能赢。"
火场边缘的临时指挥部里，刘队长的作战服后背己经被汗水浸成深灰色，汗水散发着淡淡的咸腥味。
他盯着电子屏上跳动的红色曲线，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一组保持水幕隔离！
二组换B型药剂！"他扯着嗓子喊，声音混着扩音器的嗡鸣，如同闷雷般在指挥部里回荡，"郑老师，您看这分解速率——"
"停！"穿白大褂的郑老师突然扑到燃速计前，眼镜片上蒙着一层灰，那层灰像是岁月的痕迹。
他指尖点着不断攀升的数字，"换磷酸铵盐干粉，用量加倍！
这种新型材料分解时会释放催化气体，普通水系药剂只会加速反应！
磷酸铵盐干粉能在高温下分解出磷酸等物质，这些物质可以与材料分解产生的催化气体发生反应，从而阻断链式反应。"
刘队长的瞳孔缩了缩。
三天前专家论证会上，这个化学教授还因为"缺乏火场数据"被质疑，此刻他盯着老人发颤的手指——那是长期做化学实验被酸碱腐蚀的痕迹。"全体注意！"他抓起对讲机，"二组、三组立刻切换干粉药剂，用量按郑老师说的加倍！
一组继续压制外围，给他们清出作业面！"
水炮的轰鸣突然变了调子，那声音如同咆哮的野兽突然安静下来。
原本被水幕压得东倒西歪的火舌，在白色干粉的笼罩下像被掐住了喉咙，白色的干粉如同一层厚厚的雪，将火舌覆盖。
刘队长盯着电子屏，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红色曲线的攀升速度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从4.7跳到4.8用了整整十秒，而之前每秒都要涨0.3。
"有效！"操作水炮的小王吼了一嗓子，防护面罩上的水痕被火光映得发亮，那水痕像是晶莹的宝石。
"火头矮了半米！"
指挥部里的队员们瞬间炸了。
有人用力拍着同伴的后背，发出“啪啪”的声响，有人把安全帽抛向空中，安全帽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连一首板着脸的刘队长都红了眼眶。
郑老师扶着桌沿慢慢坐下，手还在抖，却笑得像个孩子："我就说...这种材料遇水会分解出乙炔类气体，干粉能阻断链式反应..."
与此同时，在远离火场的急救中心的走廊里，林晚秋的止血钳"当啷"掉在托盘上，那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
她盯着窗外映红的天际线——刚才还嚣张的火舌，此刻正像被抽了脊骨的蛇，蔫蔫地蜷成一团。"张护士，"她扯下被血浸透的手套，手套上的血散发着淡淡的铁锈味，声音发颤，"火势...是不是小了？"
"刚才听广播说新方案起效了！"小护士眼睛亮得像星星，"消防员们用了郑教授的办法，火头压下去三分之二！"
林晚秋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白大褂口袋。
那里还装着顾明渊今早留下的早餐——两个凉透的包子，用保温袋装得严严实实。
她望着窗外渐弱的火光，突然想起六年前暴雨夜，那个背着她跑过三条街去诊所的少年。
那时他也是这样，明明自己淋得透湿，却把她护在怀里，说"别怕，我在"。
"林医生！"急诊室的门被撞开，发出“哐当”的一声巨响，"还有三个伤员送来，吸入性损伤！"
她猛地回神，抓起新的手套套上。
指尖触到口袋里的包子，温度早没了，可心跳却快得像要冲出胸腔。
她低头给伤员插呼吸管，动作稳得像精密仪器，眼底却漫上一层水光——他们做到了，那些穿橙色战衣的人，真的做到了。
火场里的欢呼还没散尽。
刘队长抹了把脸上的汗，刚要下令轮换休息，郑老师突然踉跄着扑向燃速计。"等等！"他的声音带着破音，"分解速率...又开始涨了！"
所有人的笑僵在脸上。
电子屏上的数字原本停在4.8，此刻正以0.1的速度缓慢却坚定地往上爬。
刘队长凑近看，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那不是普通的波动，是材料内部在积蓄能量，像个被压到极限的弹簧，随时可能反弹。
"顾队！"小王突然指向火场深处，"那边材料堆在冒蓝光！"
林晚秋给最后一个伤员固定好呼吸面罩时，窗外的红光突然又亮了几分。
她扶着窗台踮脚望去，隐约看见火场中央腾起一缕幽蓝的火苗——那颜色太熟悉了，是新型易燃材料分解到临界点时的特征。
她摸出手机，屏幕上是顾明渊三小时前发的消息："别等我，忙完早点睡。"拇指悬在拨打键上，终究没按下去。
急救室的灯光在她脸上投下晃动的影子，她望着越来越亮的火光，喉间发紧——他们刚看见曙光，可这火...好像还没打算认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