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场里的欢呼像被按了暂停键。
火场里的温度仿佛要把一切都熔化，浓烟滚滚，像黑色的巨兽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即使戴着防火面罩，也能感觉到那股刺鼻的味道首往鼻子里钻。
刘队长抹了把脸上的汗，指腹还沾着未干的血渍——那是方才救被困老人时擦破的，此刻却被新跳出的数字烫得生疼。
燃速计的屏幕泛着冷白的光，4.8的数字正以0.1的速度往上跳，每跳一格，他后颈的汗毛就竖得更首些。
"郑老师！"他扯着嗓子喊，防火面罩挂在脖颈处晃荡，"这破材料又抽什么风？"
穿蓝衬衫的郑教授踉跄着扑过来，镜片上还沾着黑灰。
他布满皱纹的手指几乎贴上电子屏，喉结滚动两下："分解速率异常波动...上次测试时，材料在积蓄能量阶段也出现过类似曲线。"他突然转身抓住刘队长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防火服的布料里，"就像被压到极限的弹簧，现在每涨0.1，反弹时的爆发力就强一分！"
小王的喊声响得像炸雷："顾队！材料堆冒蓝光了！"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扫向火场深处。
原本蔫软的火舌不知何时裹上了幽蓝的边，像条吐着毒信的蛇，在废墟里蜿蜒游走。
那幽蓝的光在浓烟中闪烁，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孙消防员的防火服还沾着吴老板工厂的机油渍——他们半小时前刚赶去那边排查隐患，此刻他攥着水带的手青筋暴起："这蓝火...和实验室那次爆炸前的颜色一样！"
刘队长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抓过对讲机，频道里还响着前一轮胜利时的欢呼，此刻却被他捏得咔咔响："一组守住东侧，二组跟我去材料堆！
所有人检查空气呼吸器，余压低于30%的立刻撤！"
急诊室的消毒水味突然变得刺鼻子。
林晚秋给最后一个伤员固定呼吸面罩时，余光瞥见窗玻璃上的反光——红光又浓了，像有人往墨汁里添了把朱砂。
她扶着窗台踮脚望去，幽蓝的火苗在红光里格外扎眼，那颜色让她想起上个月的学术会议：郑教授展示过新型材料的分解图谱，临界点时会迸发蓝焰，伴随...
"林医生？"护士小张端着治疗盘站在门口，"烧伤科说腾出了三个隔离病房，需要您确认..."
"等等。"林晚秋打断她，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白大褂口袋。
那里的保温袋还装着顾明渊今早塞的包子，现在凉透了，隔着布料都能摸到硬邦邦的轮廓。
她摸出手机，屏幕停在顾明渊三小时前的消息："别等我，忙完早点睡。"拇指在拨打键上悬了三秒，终究按了下去。
电话通了，却只听见刺啦刺啦的电流声。
她把手机贴在耳边，能隐约听见远处的喊叫声，还有顾明渊低哑的"收到"。
"明渊？"她轻声唤，喉咙突然发紧，"火场里的蓝火...你小心。"
那边沉默了两秒，传来布料摩擦的声响，像是他扯下了面罩："我在材料堆外围，离蓝火还有二十米。"他的声音带着特有的沉稳，可心里却像绷紧的弦，他知道一旦材料二次爆炸，后果不堪设想，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林晚秋担忧的眼神。"你那边伤员多，别总往窗边凑。"
"嗯。"林晚秋应着，视线落在急救推车上的烧伤药箱上。
她突然转身对小张说："把冰盐水多备两桶，悬浮床提前预热。
再让麻醉科派两个人过来——蓝火温度比普通火焰高300度，烧伤深度可能更深。"
小张的眼睛瞪圆了："您怎么知道..."
"郑教授的论文里写过。"林晚秋扯下被汗浸透的发绳，重新扎起高马尾，"去把ICU的负压担架推过来，万一有吸入性损伤加重的..."她的话突然卡住，因为透过玻璃窗，她看见两辆消防车鸣着警笛冲进火场，最前面那辆的车头上，橙色的"顾明渊"三个字被火光映得发亮。
顾明渊跳下车时，防火靴踩在焦土上发出咔嚓声。
他摘下头盔，额角的汗顺着下颌线滴进衣领。
三小时前他和孙消防员被派去吴老板工厂排查，刚确认完旧仓库没有遗留材料，就接到队里的紧急呼叫。
"情况怎么样？"他拍了拍刘队长的后背。
刘队长把燃速计递过去："郑老师说材料在蓄能，反弹时可能二次爆炸。"他指了指越烧越蓝的火团，"现在最麻烦的是，我们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弹，弹多大。"
孙消防员把工具箱往地上一墩，金属碰撞声惊飞了两只避火的麻雀："我在吴老板工厂翻到本旧账呢，你猜怎么着？
他去年偷偷进过一批同型号材料。
刚才在旧仓库我就闻到了类似的焦味，火场里的材料，会不会和工厂的是一批啊？"
郑教授的手突然抖起来。
他摘下眼镜擦了擦，又戴上，反复三次："如果是同一批次...那这批材料的催化剂配比有问题！"他的声音拔高，"蓄能时遇到水会加速反应，上次实验室爆炸就是因为..."
"滴——"
燃速计的警报声骤然响起。
众人下意识后退半步，屏幕上的数字己经跳到5.2，红色警示灯在每个人脸上投下血一样的光。
顾明渊摸出战术手电照向材料堆。
蓝火里的金属桶正在变形，桶身上的漆皮剥落，露出下面斑驳的"2021 - 07批次"字样——和孙消防员在工厂旧账里看到的日期分毫不差。
"刘队，"他拧紧眉，"得把材料堆和其他区域彻底隔离。
我带一组去搬防火挡板，孙哥你带二组检查水带压力..."
"顾队！"小王从西侧跑过来，防火服上沾着星星点点的火星，"天上掉雨点了！"
所有人抬头。
原本被火光映红的天空不知何时聚起乌云，豆大的雨点砸在焦土上，腾起一缕缕白烟。
一滴雨落在顾明渊的手背上，他突然想起郑教授刚才的话——"蓄能时遇到水会加速反应"。
郑教授的脸瞬间煞白。
他踉跄着扶住消防车，镜片上的雨水模糊了视线："雨...雨水渗进材料堆的话，分解速率会成倍数增长。
上次实验室就是因为..."
"闭嘴！"刘队长吼了一声，可声音里带着抖。
他抓过对讲机，频道里全是杂音，"各组注意！
停止当前行动！
重复！
所有队员退回安全区！"
雨点越来越密，打在防火服上噼啪作响。
顾明渊望着越烧越旺的蓝火，雨水顺着帽檐流进眼睛里。
他摸出手机，屏幕上是林晚秋五分钟前的未接来电，还有一条新消息："我在急诊室等你。"
雨幕里，材料堆传来一声闷响。
金属桶的变形速度肉眼可见地加快，蓝火突然拔高半米，在雨帘里烧出一个扭曲的洞。
刘队长扯着顾明渊的防火服往回撤："走！
郑老师说这材料反弹前会有连续爆鸣，现在还没..."
"砰——"
第一声爆鸣从火场深处传来，像有人在地下敲了面大鼓。
顾明渊的耳麦里炸开刺啦声，他望着被雨打湿的战术地图，突然想起林晚秋今早说的话："今晚我值大夜，你要是能早回来..."
第二声爆鸣更近了。
郑教授的眼镜掉在地上，被雨水冲得滚进焦土缝里。
他盯着材料堆，嘴唇颤抖着说出最后半句话："反弹...可能提前了。"
雨还在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