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次爆炸的气浪裹着焦糊的热浪如一头猛兽般扑来，那股热浪带着刺鼻的气味，灼烧着顾明渊的鼻腔。
他后颈的凝胶被高温灼得发烫，那滚烫的感觉仿佛要透过皮肤渗入骨髓。
避火服肩甲与地面摩擦，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好似一把利刃在金属上刮擦。
在这声响里，他清晰地听见自己肋骨撞在消防栓上的闷响，那声音沉闷而有力，仿佛敲在他的心坎上。
面罩裂缝处涌进的热流像滚烫的烙铁贴在眼皮上，模糊的视野里，紫蓝色火舌正贪婪地舔着坍塌的货架，将金属支架烧得扭曲变形，金属在高温下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是在痛苦地呻吟。
"顾队！"孙消防员的喊声响得发颤，混着玻璃碎裂声尖锐地撞进耳朵，那碎裂声清脆而刺耳，在嘈杂的火场中格外惊心。
顾明渊单手撑地，避火服手肘处的防火层己经裂开道口子，露出里面被高温烤得发硬的隔热棉，摸上去硬邦邦的，还带着一丝灼热。
他抹了把脸上的灰，看见孙消防员正从瓦砾堆里爬出来，头盔歪在一边，护目镜裂成蛛网——刚才那下爆炸，这小子大概是离爆点最近的。
"别慌！"顾明渊扯下面罩扔在地上，喉咙里像塞了团烧红的炭，每呼吸一下都疼得厉害。
他的声音比平时哑了三度，却像根钉子砸进混乱里。
孙消防员的肩膀明显颤了颤，随即扑向倒在墙角的队友老陈，用戴着手套的手拍他的脸："老陈！
老陈！
醒醒！"
林晚秋的白大褂下摆沾着新溅的血点，那血点殷红而刺眼。
爆炸发生时她正弯腰给腿上划了道深口的中年妇女止血，气浪掀翻了临时搭的担架，她整个人撞在消防车上，手肘撞得生疼，那疼痛如电流般传遍全身。
但她在落地的瞬间翻出急救包，手指触碰到急救包的布料，是一种熟悉而踏实的触感。
此刻她半蹲着，手指按在钱伤员腕间，对方的脉搏跳得像打鼓——这是个十五六岁的男孩，爆炸时被飞起来的塑料板砸中额头，血正顺着发梢往下滴，那温热的液体滴在她的手背上，带着一丝粘稠。
"钱小宇对吗？"她扯掉染血的手套，换了副新的，动作快得像台精密仪器。
消毒棉按上伤口的瞬间，男孩疼得抽了口气，林晚秋的拇指轻轻压在他眉骨上："看着我，数到十，我就给你贴创可贴。
一——"
"二......"男孩抽着鼻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强撑着抬头看她。
林晚秋的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蓝色头绳，是顾明渊今早硬塞给她的——说火场风大，碎发挡眼睛危险。
此刻那根头绳被血渍染成了暗紫色，她却恍若未觉，只盯着男孩逐渐平稳的脉搏，轻声道："很好，五。"
此时，火场的浓烟愈发浓烈，滚滚黑烟向着天空翻腾，刺鼻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让人呼吸都变得困难。
在这浓烟之下，郑老师的老花镜歪在鼻尖上，他刚才被气浪掀到墙根，怀里的资料册倒是护得严实，此刻正蹲在地上翻检：新型材料燃点对照表、氧化剂配比记录、二次爆炸可能性推演......最后一页边缘被火星燎焦了，但关键数据"闪燃间隔3.2分钟"还清晰可见。
他扶了扶眼镜，踉跄着走向顾明渊，鞋跟碾过块烧融的塑料，发出黏腻的声响，那声音仿佛是塑料在痛苦地挣扎。
"小顾！
刚才的爆炸参数我大概记下来了，燃速比预估快17%，可能和空气里的......"
"刘队！"顾明渊打断他，转头看向正在检查水带的刘队长。
顾明渊看着火势蔓延的方向，心里快速盘算着，西侧的火势如果按照这个速度蔓延，不改变主攻点，恐怕会危及更多区域。
老队长的防火服后背裂了道缝，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旧衬衫——那是他妻子去年生日送的，说"沾了烟火气才实在"。
此刻刘队长正用消防斧敲了敲变形的水阀，发出“当当”的声响，抬头时额角有道血痕，却笑得像平时训练时那样："怎么着，顾队，想改方案？"
"得把主攻点往西移五米。"顾明渊抹了把脸上的汗，指腹碰到嘴角的血痂，"刚才爆炸掀翻了东侧的材料堆，新的火路沿着通风管道走，老陈刚才说闻到乙炔味——"
"有道理！"刘队长拍了拍他肩膀，那力道重得像拍消防栓，"孙小子！
把三组的水带调两根过来！
老周！
你带着二组守新火路！"他扯着嗓子喊，声音混着消防车的轰鸣撞向火场，惊得几只被烟火逼出来的麻雀扑棱棱飞起，那扑翅声在嘈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脆。
孙消防员应了声，跑向水带堆时被块碎石绊了下，却在踉跄中稳住身形，冲队友们挥了挥手："都利索点！
顾队说这火再猛，也猛不过咱们的水枪！"有个年轻消防员被他逗得扯了扯嘴角，却在触及火场里窜起的紫蓝色火焰时，又绷紧了脸。
林晚秋给钱小宇贴好创可贴时，听见孙消防员的喊话。
她抬头看向火场方向，浓烟里隐约能看见顾明渊的背影——他正弯腰检查喷枪，防火服后背的"顾"字被烟灰糊得只剩半拉，却仍笔挺得像根标杆。
她伸手摸了摸口袋里的头绳，转身走向下一个伤员，白大褂下摆扫过地面的碎玻璃，发出细碎的响，那声音如同玻璃在低声哭泣。
"各组注意！"顾明渊的扩音器突然响起来，带着电流杂音的声音盖过火浪的呼啸，"新方案：一组跟我压西火路，二组封南墙，三组保居民楼！
郑老师，您盯着燃速计时器！"他扣上备用面罩，橡胶的味道涌进鼻腔，却比刚才的焦糊味亲切得多。
就在众人准备行动时，郑老师突然喊了声："等！"他的手指死死抠着资料册，老花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溜圆，"燃速......燃速加快了！"
顾明渊猛地转头。
顺着郑老师颤抖的手指望去，刚才还只是缓缓蔓延的紫蓝色火焰，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着西侧的货架——金属货架在火中扭曲，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火焰前端的空气被烤得扭曲，像块晃动的玻璃，热浪扑面而来，让人感觉仿佛置身于熔炉之中。
"怎么回事？"刘队长的声音沉了下去。
郑老师翻资料的手首抖："可能......可能是爆炸震碎了材料包装，暴露面积增大......或者混合了空气中的......"他的话被一声爆响截断——这次不是爆炸，是货架彻底坍塌的轰鸣，火星子溅起来，落在顾明渊脚边，瞬间烧穿了他防火服的裤脚，那灼烧的疼痛让他忍不住缩了下脚。
"退！
先退两米！"顾明渊拽着最近的队友往后跑，面罩里的呼吸声粗得像拉风箱。
他回头时，看见林晚秋正扶着伤员往安全区撤，白大褂被烟火熏得发黑，却仍走得稳当。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起六年前的暴雨夜，也是这样的混乱，也是这样的烟火，她蹲在废墟里给他包扎，说"顾明渊，你要是敢死，我就把你从阎王殿里拽回来"。
"顾队！"孙消防员的喊声响在耳边，"周专家到了！
他说要亲自看看燃烧的材料！"
顾明渊抬头，看见警戒线外有个穿白衬衫的身影正往这边跑，手里举着个银色的金属箱。
火光映在那人镜片上，晃得顾明渊眯了眯眼。
他握紧喷枪，防火服下的手指微微发颤——不是害怕，是终于有了新希望的震颤。
紫蓝色的火焰仍在疯长，却再也烧不穿这群逆火而行的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