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护仪尖锐的蜂鸣声像根细针，一下下扎着林晚秋的神经，那声音在寂静的环境中格外刺耳，仿佛要穿透她的耳膜。
她目光首首地盯着货架上歪倒的空纸盒，那空荡荡的货架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喉间泛起苦涩——今早查房时还确认过纱布库存足够三天用量，谁能料到暴雨导致交通瘫痪，急救中心接收的外伤患者比往日多了三倍？
"李护士，把各科室剩余物资清单半小时内发到我邮箱。"她捏着钢笔在掌心转了两圈，笔帽内侧的淡紫色唇印被体温焐得温热，那是顾明渊上周硬要给她的限定款钢笔，说"外科医生的笔也该有点颜色"。
那淡紫色在她眼中此刻却像道刺，扎得她指腹生疼，每一次触碰，都仿佛有尖锐的刺痛传来。
抢救室方向传来陈医生提高的嗓音，声音中带着焦急："3床家属情绪激动，说止痛针再不来就要投诉。"林晚秋抬头时，正撞进顾明渊深褐色的眼底。
他不知何时卸了消防服，藏青T恤袖口沾着淡褐色水痕——许是刚才帮护士搬氧气瓶时蹭的。
那水痕湿漉漉的，仿佛还带着雨水的凉意。
保温袋还拎在他手里，红油小面那浓郁的香气混着刺鼻的消毒水味，在喉间滚出酸意，那气味刺激着她的嗅觉，让她胃里一阵翻腾。
"我去院长办公室。"她把钢笔插进白大褂口袋，金属笔帽隔着布料压出红印，那红印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格外醒目，带着丝丝的刺痛。
林晚秋走在去院长办公室的路上，走廊里的灯光昏黄而昏暗，像一个个疲惫的眼睛。
她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回响，“嗒嗒嗒”的声音，仿佛是她紧张心跳的节奏，强化着物资危机下的压抑氛围。
顾明渊伸手要接她怀里的登记本，被她侧身避开："你去食堂看看能不能匀点葡萄糖，有些患者等不及补液。"
电梯门在走廊尽头打开，张院长的助理小王抱着一摞文件出来，见着林晚秋眼睛一亮："林医生，院长正找你！"
院长办公室的百叶窗半合着，暖黄色灯光里飘着陈年老茶的香气，那香气淡淡的，却在这紧张的氛围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张院长摘下老花镜揉鼻梁，桌面摊开的协调单上密密麻麻写满电话——省医药公司、市卫健委、兄弟医院的联系方式，墨迹深浅不一，看得出反复拨打过。
"市库的纱布被暴雨困在高速，ECMO膜肺全省就剩五套，刚给三院调了两套。"他推过一杯温水，杯壁上凝着水珠，那水珠凉凉的，顺着杯壁滑落，发出轻微的滴答声。"A型血更麻烦，血站说今晚无偿献血点全被大雨冲散了。"
林晚秋的指甲掐进掌心，那刺痛感让她清醒，却也让她的心情更加沉重。
她想起急诊科门口蜷成一团的老人，家属攥着缴费单哭说"就差半袋血"；想起ICU里那个ARDS的小姑娘，氧饱和度刚升到90%就开始往下掉。"备用渠道呢？"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颤，内心满是纠结和期望，她期望能有一线生机，又害怕得到失望的答案。"去年疫情时我们联系过民间慈善机构......"
"都联系了。"张院长的声音沉下来，带着无奈，"但暴雨导致物流中断，就算有物资也送不进来。"他指节叩了叩桌上的协调单，"小顾刚才给我打过电话，说他战友在医药公司管仓储，己经在查各地分仓库存了。"
窗外的雨突然大起来，雨点砸在玻璃上噼啪作响，那声音像是鼓点，敲打着人们紧张的神经。
林晚秋摸出手机，通讯录翻到"赵晓薇"那栏——上个月这位记者刚做过急救中心的专题报道，标题是《暴雨夜，急诊室的生命接力》。
"林医生？"电话接通时，赵晓薇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背景里隐约有摄像机的嗡鸣，"我正想联系你呢，听说你们今天接收了三十七个患者？"
"赵记者，我需要你的帮助。"林晚秋盯着窗外被雨帘模糊的梧桐树，内心满是焦急和期盼，"我们缺纱布、膜肺、A型血......可能还有更多。"她听见对方倒抽一口气的声音，"能不能帮我们呼吁社会捐赠？
只要能送到医院的物资，我们都需要。"
"我现在就改稿子！"赵晓薇的笔在纸上唰唰作响，那声音仿佛是希望的号角，"物资接收流程、联系方式，你发我邮箱。
对了，需不需要拍些现场画面？
让市民更首观......"
"不用。"林晚秋望着走廊里推着移动病床跑过的护士，那忙碌的身影让她更加坚定，"拍患者不好。
你可以拍空货架，拍护士登记物资的本子。"她顿了顿，"就说......就说我们需要光。"
挂了电话，手机在掌心震得发麻，那震动仿佛是她内心的颤抖。
顾明渊的消息跳出来："战友说武汉分仓有一批纱布，正在联系物流走省道。"后面跟着个消防员举水枪的表情包，是他上次出任务时拍的。
她盯着那个表情包看了三秒，回复"谢谢"，又删掉，改成"等物资到了请你吃小面"。
陈医生推门进来时，白大褂肩头滴着水——他刚去负一楼仓库翻出最后两箱酒精。
那水滴落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外科的纱布先给急诊，骨科的夹板匀十副到儿科。"他把登记本拍在桌上，发梢的水珠子落进协调单，晕开一片蓝墨，那蓝墨晕染的痕迹，仿佛是这场危机的印记。"李护士说血库那边有个好心人要献血，A型，正在来的路上。"
李护士在统计物资时，眉头紧锁，眼神中透露出忙碌和焦虑，手指在清单上快速划过，不时地在本子上记录着。
"太好了。"林晚秋的指尖终于有了温度，那温度像是希望的火苗，"让护士准备采血，我去跟家属解释......"
电话铃声突然炸响，那声音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突兀。
张院长接起，听了两句，瞳孔微微收缩。
他把手机转向林晚秋，免提里传来物流调度的声音："有批物资车到高速口了，司机说送的是急救中心的急缺物资。
但......"调度员的声音顿了顿，"但发货单上没写捐赠方，只留了个备注：给站在光里的人。"
雨还在下，可林晚秋忽然觉得有束光穿透了雨帘。
她望着窗外模糊的灯火，想起顾明渊视频里说的那句话——"你站在光里"。
此刻那束光不再刺眼，反而暖得让鼻尖发酸。
"让他们走急诊专用通道。"她抓起外套往身上套，发梢扫过钢笔帽，淡紫色唇印蹭上一缕碎发，"陈医生，带护士去卸货；小王，联系后勤准备仓储；顾明渊......"她摸出手机，指尖悬在通话键上，忽然笑了，"顾明渊，来帮我搬纱布。"
走廊里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混着雨水打在窗上的声响，像首不太协调却充满希望的曲子。
有人推开楼梯间的门，穿堂风卷着的青草味涌进来，吹得桌上的协调单哗啦作响。
那张被水晕开的蓝墨痕迹里，隐约能看见几个新写的字——"物资己在路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