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铃像根尖锐的钢针,刺破了暮色中的平静。
那铃声尖锐刺耳,仿佛首接钻进了林晚秋的耳朵里,在脑中嗡嗡作响。
林晚秋的手指还搭在钢笔上,金属笔帽被掌心焐得温热,那声炸响却让她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仿佛有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爬了上来。
她抬头看表,七点十七分,秒针走动的“滴答”声在耳中被无限放大——比往日急诊高峰早了整整半小时。
"林医生!"护士小周推着平车从走廊尽头冲过来,车轮碾过地面的防滑条,发出“咔嗒咔嗒”清脆又急促的声响。
小周的脚步匆匆,带起一阵风,拂过林晚秋的脸颊,有点凉。
“120刚送来了三批患者!
有个急性重症胰腺炎合并ARDS的老爷子,血氧饱和度85%;还有两个多器官衰竭的,家属说症状突然恶化,现在都在抢救室等着呢!”
消毒水刺鼻的气味混着家属凄惨的哭喊声涌进鼻腔,那气味辛辣得让林晚秋的鼻子一阵酸涩,哭喊声更是让她的心揪了起来。
她把钢笔往白大褂口袋里一插,橡胶底的护士鞋在地面擦出刺耳的声响,脚下的地面硬邦邦的,每一步都踏得很实。
她接过小周递来的病历夹,目光扫过检验单上的数值:血淀粉酶3200U/L,乳酸4.5mmol/L,动脉血氧分压58mmHg——每一个数字都像重锤,砸得她心脏发紧。
“通知陈医生到抢救室,”她翻病历的动作快得带起风,那风轻轻拂过她的手背,痒痒的。
“李护士准备ECMO和呼吸机,让住院医先做初步评估。
小周,把患者家属集中到谈话室,我五分钟后过去。”话音未落,她己经推开抢救室的玻璃门,消毒灯的白光刺得人睁不开眼,那白光晃得她眼前一片模糊,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
病床上的老人正剧烈喘息,胸廓像破风箱般起伏,嘴唇泛着青紫色,面色如纸般苍白,眼神涣散而惊恐,仿佛在与死神做最后的挣扎。
林晚秋戴上听诊器,湿啰音从胸壁传来,像碎玻璃在血管里滚动。
“血压80/50,准备多巴胺。”她的声音稳得像定海神针,余光瞥见陈医生冲进来,白大褂拉链只拉到一半,“老陈,看看这个血气分析。”
陈医生扶了扶滑到鼻尖的眼镜,镜片上蒙着层雾气:“乳酸4.2,代谢性酸中毒,得做CRRT。
不过患者有胰腺炎,腹腔高压,抗凝方案得调整。”他的手指点着检验单,“用普通肝素的话出血风险太高......”
“局部枸橼酸抗凝。”林晚秋打断他,指尖叩了叩病历,“我之前处理过类似病例,对腹腔渗出的影响更小。
你去和家属谈,重点说可能的并发症,别让他们抱有不切实际的希望。”
抢救室的门被推开一道缝,顾明渊的身影挤进来时带起一阵风,那风带着外面的一丝凉意,吹在林晚秋的脸上。
他换下了消防服,浅灰色T恤的领口还沾着草屑,额角的汗顺着下颌线滴在锁骨上,汗珠在灯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
林晚秋抬头的瞬间,他正弯腰帮护士搬氧气罐,肌肉在布料下绷成紧实的线条。
“顾先生?
您怎么来了?”李护士抱着一摞输液袋差点撞上去。
顾明渊接过两袋液体,指节因为用力泛白:“来帮忙。
这些送3号抢救室?”李护士眼睛亮了:“太好了!
正缺人手呢,2床的家属还在走廊哭,您帮着安抚下?”
林晚秋没来得及说话,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那警报声尖锐而急促,仿佛在催促着他们争分夺秒。
她转身时,1床的患者正抓着李护士的手腕,喉咙里发出嗬嗬声。
“血氧90,比半小时前降了5!”李护士的声音带着颤音,手指按在患者颈动脉上,“心率140,血压也在往下掉。”
林晚秋俯下身,手掌贴住患者腹部——腹肌紧张得像块石头,压痛和反跳痛明显。
“急性胰腺炎加重了,渗出液刺激膈肌导致呼吸窘迫。”她扯下手套扔进医疗垃圾桶,“联系放射科做床旁超声,准备腹腔穿刺引流。
李护士,你去调最近24小时的液体出入量,我要精确到毫升。”
李护士跑开时,白大褂口袋里的笔袋哗啦作响,那声音在紧张的抢救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林晚秋抬头,正撞进顾明渊的视线。
他站在抢救室门口,手里还攥着没送出去的氧气罐,额角的汗被灯光照成细碎的星子。
她张了张嘴,想说“别添乱”,可他己经转身走向走廊尽头的家属,背影像座沉默的山。
时间在监护仪的蜂鸣声里流得飞快。
墙上的挂钟指向十点时,林晚秋揉了揉发酸的后颈,走向治疗室拿无菌纱布。
金属货架上却空荡荡的,只余几个空纸盒歪在角落。
她喊了声李护士,对方抱着登记本跑过来:“纱布今天用了平时三天的量,供应商说明早才能送。
ECMO的膜肺也只剩两套了,还有......”
“还有什么?”林晚秋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指节却在货架边缘叩出青白。
她心里一阵焦虑,这么多患者等着用物资,要是供应不上,后果不堪设想。
李护士翻着登记本的手顿住:“血库说A型血库存告急,刚有个多器官衰竭的患者需要输血......”
抢救室的门被推开,陈医生探进头:“3床的家属闹起来了,说等了两小时还没用上药......”
林晚秋摸出白大褂口袋里的钢笔,笔帽内侧的淡紫色唇印在灯光下泛着暗哑的光。
她突然想起顾明渊视频里说的“你站在光里”,可此刻的光刺得她眼睛发疼。
“陈医生,你去安抚家属,就说物资马上到位。”她把钢笔插进胸前口袋,金属笔帽硌得皮肤生疼,“李护士,把现有的膜肺优先给ARDS患者。”
顾明渊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手里提着个保温袋,热气从缝隙里钻出来,混着红油小面那浓郁的香气,钻进她的鼻腔。
她己经很久没吃东西了,可此刻却完全没有胃口。
她转身时,保温袋的提绳擦过她的手背,有点粗糙。
“物资不够了。”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块裂开的玻璃,“纱布、膜肺、A型血......”
顾明渊的拇指蹭过她冰凉的指尖,那触感带着一丝温暖:“需要我帮忙联系吗?
我有个战友在医药公司......”
“先找张院长。”林晚秋抽回手,白大褂下摆被穿堂风掀起一角,那风凉飕飕的,让她打了个寒颤。
“他有备用渠道。”
电梯的提示音在走廊里响起,“叮”的一声像根针,扎破了所有声响。
她走向电梯,影子被灯光拉得老长,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张院长的未接来电,绿色的通话键在屏幕上闪烁,像团烧得正旺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