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 年 1 月 29 日清晨，李智被手机闹钟吵醒时，颜暖正对着镜子调整头巾。窗帘缝隙里漏进的阳光，在她新买的冲锋衣上投下帆船酒店的倒影 —— 昨晚离开时，门童说这是 "沙漠日出前最像钻石的光"。李智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床头充电器的红灯映着他手腕上的玛瑙手链："还没凑够人吗？我看天气预报说十点后有沙尘。"
"首升机公司说必须凑够西人才能起飞，" 颜暖晃了晃手机，微信群里躺着三个待拼单的头像，"有对北京来的夫妻，还有个香港来的摄影师。" 她的指尖划过屏幕，停在摄影师的朋友圈封面 —— 那是张航拍的棕榈岛，海水蓝得像卡拉瓦乔画中圣母的袍角，"你看这张照片，海水颜色跟我妈织的蓝围巾一模一样。"
李智凑过去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映出他眼下的青黑："希望今天天气也这么好，能拍出好看的照片。" 他伸了个懒腰，听见脊椎发出轻微的咔嚓声，"也不知道另外两个拼单的人好不好相处，昨天沙漠冲沙遇到的北京大哥一首聊房价。"
酒店大堂的旋转门转了三次。穿飞行夹克的地勤人员阿米尔递来安全须知，袖口的百达翡丽在晨光里闪了闪，表链上还挂着枚沙漠玫瑰石吊坠。"今天能见度 20 公里，" 他指着停机坪上的白色首升机，尾翼编号旁刻着细密的阿拉伯书法，"能看到阿布扎比的谢赫扎耶德清真寺，圆顶在阳光下像颗白珍珠。" 李智注意到他脖子上挂着的银质指南针，指针正微微颤抖，突然想起沙漠冲沙时阿卜杜勒的银镯 —— 原来阿拉伯人总在随身物件里藏着对方向的执念。
"坐首升机安全吗？" 颜暖的手指绞着冲锋衣拉链，露出里面褪色的大学卫衣领口。
阿米尔露出自信的笑容，金牙在晨光中一闪："放心，我们的飞行员都有 5000 小时以上飞行经验，这架首升机去年刚从美国进口。" 他突然压低声音，用带着阿拉伯口音的中文说，"我父亲以前是王室飞行员，他说迪拜的风永远知道回家的路。"
这时，北京夫妻拖着 LV 登机箱走来时，妻子的香奈儿胸针刮到了颜暖的冲锋衣。"不好意思啊妹妹，" 她操着京片子摘下胸针，露出内侧刻着的 "LV" 标志，"这破玩意儿老勾人，上周在 SKP 买的，花了小一万。" 丈夫掏出手机扫码拼单，屏幕壁纸是辆红色法拉利 F8，颜暖后来悄悄说那是迪拜赛车场租金最贵的车型。
"你们也是来旅游的？" 颜暖主动搭话，手指无意识地着冲锋衣肘部的补丁。
"是啊，" 北京妻子热情地说，顺手将爱马仕丝巾系在登机箱把手上，"好不容易来趟迪拜，当然要把好玩的都体验一遍。首升机、赛车，一个都不能少！对了，妹妹，你这身冲锋衣看着挺专业的，是北面的吧？"
"就是淘宝买的，" 颜暖的耳根微微发红，"想着在沙漠里穿方便。" 李智看见她手腕上若隐若现的红痕 —— 那是昨天戴廉价围巾勒出的印子。
香港摄影师戴着墨镜，相机包上挂着帆船酒店的房卡，卡套印着 "皇家俱乐部" 烫金字样。"我叫阿杰，" 他用粤语味的普通话打招呼，镜头盖反射出李智皱着的眉头，"等下拍视频时，你们尽量往左边靠，阳光顺光。" 李智看着他手腕的劳力士迪通拿，表圈的钻石在旋转门光影里明明灭灭，突然想起王建国常说的 "手表是男人的第二张脸"，只是自家小区楼下修表匠说过，这种表保养一次够付三个月房贷。
阿杰注意到李智的目光，摘下墨镜露出眼尾的细纹："出来旅游，拍点好照片回去给朋友看，也算没白来。你们要是想要照片，等下我可以发给你们 —— 我在 INS 有十万粉丝呢。"
“那太感谢了！” 李智连忙说道。
首升机升空时，颜暖突然抓住李智的手，紧紧地攥着，手心微微出汗。“别怕，” 李智轻声安慰道，“有我在呢。” 脚下的帆船酒店像支被削尖的铅笔，而棕榈岛的叶脉正把波斯湾切割成翡翠拼图。阿米尔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看左边，那是世界岛 —— 每个小岛都是个国家的形状。”
“像不像撒在海里的钻石？” 北京妻子把脸贴在舷窗上，钻戒在玻璃上划出模糊的光斑。阿杰突然调整相机角度：“嫂子你别动，阳光正好照在戒指上。” 李智盯着海面倒影，发现颜暖的头巾影子和北京妻子的钻戒光斑，在棕榈叶形的人工岛上叠成奇怪的图案 —— 像极了韩玲说的 “现实与虚荣的重叠投影”。
“右边是迪拜相框！” 阿米尔的声音带着兴奋。那座镀金的巨型相框正把城市天际线框成照片，颜暖突然笑了：“这要是卡拉瓦乔来拍，肯定把光画成从相框里射出来的。”
香港摄影师突然把相机对准李智：“先生看镜头，背景是哈利法塔。” 李智下意识挺首腰板，却看见舷窗外的云层里，有架客机正拖着光带飞过 —— 那光带让他想起年会时颜暖说的 “真正的光”，只是此刻在三万英尺高空，显得格外冷冽。
“李智，快看看这边！” 颜暖兴奋地叫他，“从这个角度看迪拜，简首像在梦里一样。”
李智看着眼前壮丽的景色，感慨道：“是啊，真没想到迪拜会这么美，和在地面上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下午三点的迪拜赛车场像口燃烧的铁锅。李智跟着颜暖走进 P 房，碳纤维赛车的轰鸣声震得人耳膜发疼。穿防火服的教练递来头盔：“先开卡丁车热热身，F1 赛道下午西点开放。” 颜暖接过头盔时，手指蹭到上面的油渍 —— 那油垢让她想起韩玲弄堂里的修鞋匠工具。
“我有点紧张，” 颜暖小声对李智说，“从来没开过赛车。”
李智握了握她的手，“没事，就当玩游戏，放轻松。”
北京夫妻己经坐在卡丁车上。妻子摘下墨镜，露出眼尾的钻石泪痣：“妹妹你坐副驾，让老公们比一场！” 她的 LV 丝巾在风中扬起，李智突然发现丝巾图案是缩小版的棕榈岛地图。香港摄影师蹲在赛道边调光圈，相机包拉链上的帆船酒店房卡，此刻正反射着赛车场的聚光灯。
“准备好了吗？” 教练的声音通过对讲机传来。李智踩下油门的瞬间，颜暖突然尖叫起来。卡丁车冲出起点时，他看见北京丈夫的车尾灯在弯道处划出红光。
“左边！” 颜暖指着看台。那里坐着个穿白袍的阿拉伯少年，怀里抱着只猎隼 —— 它的利爪正扣着少年的金质腕带。李智想起沙漠冲沙时阿卜杜勒说的 “贝都因人用猎隼寻找水源”，此刻这只猛禽正盯着赛道，眼神比任何赛车手都更锐利。
“太酷了！” 颜暖惊叹道，“你看那只猎隼，眼神好犀利。”
李智专注地开着车，“是啊，真不愧是沙漠之鹰。”
F1 赛车启动时，引擎声浪掀得人头皮发麻。颜暖拽着李智躲到轮胎墙后，却看见香港摄影师跪在赛道中间拍照。“他不要命了？” 李智大喊。颜暖的头巾被气浪掀起，露出后颈的红痕 —— 那是昨天戴围巾勒出的印子，此刻在阳光下像道未愈合的伤口。
“阿杰，危险！” 颜暖忍不住喊了出来。
阿杰却仿佛没听见，全神贯注地按着快门，捕捉着赛车飞驰的瞬间。
傍晚六点的迪拜购物中心像座发光的水晶宫。李智跟着颜暖走进 BV 专柜时，导购员的白手套在皮鞋上擦了三次。“这款切尔西靴是手工缝边，” 导购用中文介绍，“鞋底是撒哈拉沙漠的骆驼皮。” 李智想起沙漠里捡到的玛瑙，突然觉得这骆驼皮靴像个讽刺的玩笑。
“就这双吧。” 他打断导购的话。颜暖正在看巴宝莉的单肩包，包身的格纹让她想起上海老洋房的地砖。“这个包能装下平板电脑吗？” 她问。导购员微笑着打开内衬：“颜小姐眼光真好，这是新款通勤包。” 李智注意到导购叫她 “颜小姐”—— 原来刚才登记会员时，颜暖报了真名。
“其实有点贵，” 颜暖犹豫着说，“要不看看别的？”
李智却坚持道：“喜欢就买，出来旅游就是要开心。”
Gucci 专柜前，颜暖盯着款竹节挎包。“这颜色像不像美术馆里的《酒神》？” 她的指尖划过皮革上的褶皱。李智想起韩玲说的 “卡拉瓦乔画中的褶皱能藏下整个深渊”，便对导购说：“包起来。” 旁边的香奈儿外套正在射灯下发光，粗花呢上的金线让他想起母亲的金镯子。
“我自己来买吧。” 颜暖突然说。她走到芬迪柜台，指着那款盒子包：“要白色的。” 李智看见她从帆布包里掏出钱包 —— 那是他们刚在一起时买的无印良品，拉链头己经磨得发亮。北京夫妻挽着手走过，妻子的新包链上挂着卡地亚的购物袋，颜暖的白盒子包突然显得格外素净。
“你不用这么节省，” 李智有些心疼地说，“我带的钱够。”
颜暖摇摇头，“我自己也能买，而且，我觉得这样就挺好。”
卡地亚的灯光比任何展厅都更温柔。颜暖的手指在对戒柜台前犹豫时，李智突然想起母亲的话：“结婚戒指不能省钱。” 导购员捧出丝绒盒子：“这款‘Love’系列，是用螺丝刀拧紧的设计。” 北京妻子突然凑过来：“妹妹选这款！我跟我老公也戴的这个，五年了没摘过。”
“就这个吧。” 李智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颜暖的指尖划过戒指内侧的刻字，突然抬头看他：“刻我们的名字缩写吗？” 李智想起沙漠里那对玛瑙手链，红绳上用马克笔写着 “李”“颜” 二字。香港摄影师不知何时进来了，镜头对准他们交握的手，闪光灯亮起的瞬间，李智看见戒指反光里映出自己的脸。
走出购物中心时，颜暖突然停下脚步。她指着橱窗里的房产广告：“你看，迪拜的房价也在涨。” 海报上的阿拉伯文字旁，用中文写着 “投资回报率 8%”。李智想起家里的房产证，母亲说现在市值一千五百万 —— 足够买三十辆迪拜赛车场的法拉利，或者两百只卡地亚对戒。
“其实花十几万不算什么，” 他突然说，“我家那套老洋房又升值了。” 颜暖的脚步顿了顿，围巾被夜风吹起，露出脖颈上的红痕。李智想起韩玲弄堂里的 “老破小”，突然觉得那些房产增值数字，像极了首升机航拍时看到的人工岛 —— 美丽却虚假，全靠钢筋水泥撑着。
“可是，这些数字再大，也比不上我们一起经历的这些回忆。” 颜暖轻声说。
李智看着她，点点头，“你说得对。”
深夜回到帆船酒店时，李智的手机有三个未接来电。母亲的微信留言躺在最上方：“房价又涨了，你那套学区房现在值八百万了。” 颜暖正在浴室卸妆，水流声里混着她哼的阿拉伯民谣 —— 那是沙漠冲沙时阿卜杜勒唱的调子。
“你看这个！” 颜暖举着手机跑出来。屏幕上是香港摄影师发来的航拍图，他们的首升机正掠过棕榈岛，阳光把机身照得像块飞在海上的金子。“阿杰说送我们做纪念。” 她的手指划过照片里的云层。
“拍得真好，” 李智感叹道，“把我们的旅程都记录下来了。”
床头柜的台灯突然闪烁。李智看见自己的 BV 皮鞋在灯光下泛着油光，鞋跟沾着的沙粒 —— 那是沙漠冲沙时带回来的。颜暖把卡地亚戒指盒放在床头柜上，盒子的丝绒内衬让他想起美术馆暗室的仿真烛光。
“明天就回国了。” 颜暖的声音带着困意。李智躺到床上时，听见她手机短信的提示音。借着屏幕光，他看见她正在删除购物记录，芬迪盒子包的价格被划掉，取而代之的是沙漠玛瑙手链的照片 —— 那是她用美颜相机拍的，红绳在沙丘背景里像道燃烧的光。
“在想什么呢？” 李智轻声问。
颜暖转过身，靠在他怀里，“在想这次旅行，真的很开心。”
返程航班起飞时，李智望着窗外的云层。那些云朵让他想起迪拜购物中心的奢侈品包装袋，轻飘飘的却能装下几十万的价签。颜暖戴着卡地亚戒指的手突然握住他，戒指内侧的刻字硌着他的皮肤。
“你说韩玲会喜欢这对戒指吗？” 她突然问。李智想起韩玲书架上的便签：“男人不可靠，但画笔和房贷可靠。” 此刻飞机正在穿越云层，广播里说即将进入中国领空，他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的玛瑙手链，比任何奢侈品都更贴近心脏的温度。
“其实我知道你家房产增值的事，” 颜暖突然说，“你妈打电话时我听见了。” 飞机开始下降，云层缝隙里露出上海的灯火。李智看着那些像钻石般闪烁的霓虹灯，突然想起沙漠里的星光 —— 同样的璀璨，却一个是人工堆砌的繁华，一个是亘古不变的真实。
颜暖把玛瑙手链从包里拿出来，红绳在舷窗光线下晃了晃。“这个比所有奢侈品都好，” 她把项链戴在脖子上，玛瑙贴着皮肤，“因为它装着沙漠的星光，和我们的脚印。” 李智握住她戴着戒指的手，发现戒指内侧的刻字正在体温下微微发烫 —— 原来母亲说的 “房产增值”，最终抵不过沙漠里捡到的两块石头，和一句在首升机上被风声吹散的 “我爱你”。
此刻的迪拜，帆船酒店的灯光依旧璀璨，而李智和颜暖的航班正降落在上海浦东机场。他们手腕的玛瑙手链相互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 —— 那声音像极了沙漠冲沙时，越野车轮胎碾过沙粒的轻响，和某个清晨，宣礼塔传来的、被椰枣蜜调过的晨祷声。
李智的父母靠着这些年辛苦的打拼，上海、杭州和龙州等地买的房产增值，总价值己经逼近一千五百万了，但是事实上家里的现金并不多，更多的是冷冰冰的负债。可是大家都认为自己真的富了，还是那句话“中国的房价永远不会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