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悦名邸。
徐兰芳进门就往沙发上一坐，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在车上她本想从谢宇南嘴里知道些什么，可那助理嘴巴严得像粘了胶水，半句有用的都问不出来。
这会儿她心里堵得慌，脸拉得老长：“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她在机场就认出了段一成，只是当时脑子乱，没找到发泄的由头。
她指着段一成问女儿，“他是你什么人？”
苗小桐眼神游移，偷瞟身边的男人。
段一成弯腰放下苗猫猫，低声让她去房间玩。
小家伙乖乖往屋里走，还一步三回头地瞅着，眼里满是担心。
段一成又拍了拍苗小桐的背，指了指沙发，示意她坐下，自己也跟着在她身旁落座。
沉思片刻，不急不缓的说了一年前两人领证结婚的经过。
徐兰芳听得愣住，半天才憋出一句：“敢情是连哄带骗？”
段一成顿时噎住，脸上的表情僵了一瞬，喉结动了动，刚要开口。
便见回过神来的徐兰芳抄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朝着苗小桐用力砸过去。
段一成眸光一凝，眼疾手快，猛地将苗小桐拽进怀里——遥控器“啪”地砸在他背上，又落在了地上。
苗小桐惊呼一声，忙拽着他肩膀想查看伤势。
段一成轻轻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徐兰芳胸口剧烈起伏，指着两人的手指发颤：“好啊，你们真是好得很！”
她眼眶泛红，哭吼出声：“苗小桐，你可真有出息啊……你爸走了，就给我们娘儿俩留下个空荡荡的家。”
“可咱们又不是穷得揭不开锅，我还有退休金呢，就算再不济，咱们在南城不也还有两套不大不小的房子能卖啊，一百五十万怎么也能够凑出来吧？你倒好，就这么把自己卖了......”
说着说着，徐兰芳一屁股跌坐在沙发上，豆大的泪珠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
苗小桐急忙跑过去，一把搂住她的肩膀，眼睛也跟着红了，“妈，我错了，您别气坏了身子。”
段一成压根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指尖死死地抠着沙发扶手，薄唇紧抿。
刚才，他的叙述足够婉转。
可在一位母亲心里，女儿就这么稀里糊涂的领证结婚，还没有告诉她，心里怎么可能不难受、不生气？
最关键的是……这段婚姻并不是两情相悦的结果，而是他暗中使了手段促成的。
所以，他可以理解的。
甚至还有些动容。
母女俩哭了好一会儿。
连苗猫猫都从里屋跑了出来，小手一会儿帮妈妈擦眼泪，一会儿又给外婆擦，最后自己也忍不住，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徐兰芳终于止住哭声，指尖用力揉了揉泛红的鼻尖，抬眼看向段一成时，眸色己蒙上一层薄冰：“段先生是吧？”
段一成听见这声生疏的称呼，像是有冷水从后颈灌进衣领，心底忽地凉了半截。
他挺首脊背坐正，却半晌没出声，搭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掌缓缓蜷起，指节因用力泛出青白。
“小桐当年不懂事，未婚先孕，这是我家的家丑，但不代表我的女儿能在外面任人随意欺负。”
她没说外孙女是人工授精。
在她的观念里，这样的说法传出去更难听。
一来怕影响孩子的身心健康，二来也怕有心人拿这事做文章，嘲笑孩子。
段一成绷着脸，眸色露出焦急：“阿姨，请您听我……”
徐兰芳抬手打断他：“不用解释。”
她从茶几上扯出两张纸巾，用力擦拭着眼角的泪痕，声音哽咽：“我女儿是我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却被你区区一百五十万就骗得卖了自己……是我这当妈的没用啊！”
话音未落，她眼眶又红得滴血，手掌用力捶打自己胸口，近乎失声地哭喊道：“我对不起她爸啊！”
“妈！妈！您别这样……”苗小桐慌忙攥住母亲的手，泪水大颗大颗往下掉。
小猫也抽抽搭搭地拽着外婆的衣角，奶声奶气地呜咽：“外婆……不打……”
徐兰芳颤抖着搂住小猫肉肉的小身子，抬眼看向段一成时，悲戚的面容上写满决绝：“一百五十万是吧？我今晚就回南城卖房子，把钱一分不少地还你。”
说完，她站起了身。
“阿姨，我对小桐是真心的。”
他跟着站了起来。
“真心？什么是真心？”徐兰芳眼神犀利地剜向他，“若是真心，你就该放过她。”
“你家有钱有势，想找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何苦缠着我家小桐？我们家条件是普通，但也不是供你们这些公子哥随意消遣的玩物。”
段一成喉结滚动，素来冷硬的眉骨皱成一道深痕，声线不自觉压近几分：“我没有这么想过，她在我心中从来不是什么玩物。”
苗小桐望着对面的男人，脸上显现一丝错愕。
“我会把小猫当成亲生女儿养，哪怕以后有自己的孩子，小猫也永远是我段一成的长女。”
客厅骤然静得落针可闻。
连向来好动的小猫都蔫蔫地窝在外婆怀里，圆圆眼睛不安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徐兰芳拧着眉，视线落在茶几的手机上。
第一次在新闻里见到这男人时，她就觉得面熟。
这张冷硬的脸，和她外孙女同框时有几分说不出的相似。
若不是知道小猫是试管婴儿，她几乎要笃定……
唉！
她叹息了声。
挥了挥手，像是被抽走浑身气力般颓然落座，声音沙哑：“我见过太多婚前信誓旦旦、婚后形同陌路的男人。这些都罢了，只要门当户对，小猫有我带着也能过。可你们段家与我们家......”
她缓缓摇了摇头，“从根儿上就不合适。”
段一成喉结抵着衬衫领口，抿成一道苍白的线。
“段先生请回吧。”徐兰芳撑着沙发扶手起身，腰背却不再像方才那样挺首，“周一你们去把离婚手续办了。大门在左，不送了。”
说罢，她转身走向里屋，拖鞋拖过地面，发出刺啦的轻响。
段一成身姿挺拔地站着，脸庞如雕刻般完美，神色冷峻却似寒冬冰雕。
唯有太阳穴微微跳动，透露出他内心并不平静。
他忽然就后悔了。
兴许...兴许今天让苗小桐回南城，也许情况不会这么糟。
至少不会比现在更糟。
“你先回去吧，我妈她......”
苗小桐望着徐兰芳蹒跚的背影，声音里裹着几分挣扎和无力，“让她先冷静冷静，周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