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小波你真的会以为你老婆，这个整天就想着腻在你怀里你的大丫鬟，她有这个本事？”
少女偎情郎喃喃道，“那我可一定要好好地学哩，其实我小学中学一首也都挺喜欢语文的呀！”
“对，好好学——”
楚波指一下前面鞠师，“先听我导师给我们讲完这一处名胜古迹，晚上我再告诉你关于你的一件好消息……”
“哦，真的吗？”姑娘喜出望外，“我不吗，你现在就……”刚抱搂起情郎膀子摇晃撒娇，突然悟到什么，嘻嘻笑道：“好呀好呀，就晚上告诉我。现在先听你导师讲解。”
“……帝又见王母巾笈中有卷子小书，盛以紫锦之囊。帝问：‘此书是仙灵之方耶？不审其目可得瞻眄否？’王母出以示之曰：‘此《五岳真形图》也。昨青城诸仙就我求请，今当过以付之，乃三天太上所出……’”
鞠师念到这里，转回头对楚波迟丽，“这个《五岳真形图》相传一首就供奉在鹤瘗峰三清道观，唐天宝十西载安史之乱毁于兵燹。待会儿咱们上去看到的，应该是伪本或赝品了。”
“那还用说吗？”楚波望向眼前雕梁画栋崭新高大宫廷建筑，“这些阆苑宫阁气魄宏伟，又有哪一处不是赝品？
呵呵……据说明代隆庆朝曾重修过一次，因为隆庆帝热衷道教房中术……后来明所建舒龙亭玄圃阆苑毁于抗战初期十万国军与日本鬼子冈村部华北派谴军的交火……日军占领后只留下一片废墟遗址。”
“啥叫房中术？”少女偎情郎小心嗫嚅。
楚波心中一笑，未被姑娘抱挽着的另一手臂赶紧伸过来，手护在少女抱挽自己膀子手上轻捏她一下，嘴贴她耳边，“有关夫妻性生活的技巧和学问，幸亏老婆你没大声问，道教最擅长这个，留下很多宝贵遗产，晚上咱们被窝里再说。”
姑娘脸蛋绯红低眉窃笑，脸转向一边。
“那咱们现在看到的这处汉武帝迎驾西王母舒龙亭玄圃阆苑，应该就是在明隆庆重建后遗址上的再次重建喽？”鞠师摆弄相机，镜头对准黄瓦红墙金碧辉煌宫苑。
“是的。”楚波看向宫殿的陈旧的基石，显然与其崭新上层建筑成色反差极大，“据说有些能找得到的，比如一两个石狮子石鼓之类饰件，有一个石鼓被当地老百姓垒猪圈了，也收集来了摆在了原址上。能用的原建筑地基基石之类也都用上了。”
“哈哈，那咱们现在看到的岂不几乎全都是现代人的复原想像图喽？”鞠师“咔嚓——”“咔嚓——”连拍下几张舒龙亭玄圃阆苑照片。
“哈哈，师父，历史怎么可能是真实史实的还原呈现？历史其实不就是当代人对于历史应该是个什么样子的想像性建构——”
楚波仰望金灿灿高大宫苑背景一碧如洗万里蓝天，“所以我一首在琢磨一个问题，并且自己心中也给出了它答案。”
“小子，说说——”鞠师转回头，相机对准迟丽偎抱楚波伉俪，“咔嚓——”拍下一张，“这张洗出来，你们的表情应该非常好，神态自然喔！”
“谢谢师父！”楚波笑道，轻捏一下迟丽手，“谢谢鞠教授！”少女倩笑盈盈欣喜叫道。
“我想说的是，”楚波望着蓝天辉映之下山野郁郁苍苍面前巍峨宫阙，“人文学科研究论题的提出，以及人文学科一个课题研究的过程中，往往更需要想象力。”
鞠师略一思忖，点点头：“的确是这样。”
“说起搞研究写文章，你的头一届大师兄黄祯这小子83年考取我的硕士生后刚一开始，怎么也写不出一个字来，甚至连信都写不好——”
鞠师手中放下相机垂在颈前，抬脚迈上舒龙亭宫殿台阶，走进宫阙足足三层楼高大门。
鞠小虎早己蹿进宫殿里面，噌噌跑上重建者想像中复原的汉武帝迎驾西王母两人落座后高台大椅。
“中文系硕士生不会写文章，竟然连封信都写不好，这样的文科研究生真是匪夷所思。”楚波摇摇头，牵迟丽手跨进宫门。
“哟，上次来这好多年前了，当时到处还是破破烂烂——”迟丽拉着楚波手，绕向高高龙座后面，“那还是在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我和同学在这里捉迷藏。”
“哦，好可爱！”楚波眼前晃动着一个穿小花袄两只羊角辫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身影，这还是自己在那个水泥大碉堡旁边迟丽闺房纸糊板壁上挂着的像框中，看到的她小时候小黑白照片。
“之后不久岳母又带你来了一次。”
“是的，我妈骑自行车又带我来过一次。咦，我楚郎的脑子真好，我记得你大丫鬟我只提过一嘴，我大少爷竟然一下就记住了！怪不得你家里小孩都这么聪明，嘻嘻——”
姑娘拿情郎手放自己小腹，低低声，“老公你说，老婆脑子这么笨，从这里能给你生出像你脑袋瓜这么聪明的毛娃吗？”
“能，一定能——”
楚波看一眼背对自己正前方站鞠师，手摸小娇妻小腹上温柔轻轻揉抚，感受着薄似轻纱大花连衣裙下三角内裤边痕上方少女温润粉腻肚腹，“因为这里面的我的毛娃，她的妈妈，一点也不比毛娃的爸爸不聪明。哈哈宝贝，难道不是吗？”
“王母上殿，东向坐……戴太真晨婴之冠，履元璚凤文之舄，视之……天姿掩蔼，容颜绝世，真灵人也……帝拜跪……因呼帝共坐。帝南面向王母——”
鞠师轻声读着殿前镏金镌刻文字，面部表情复杂，“即便贵为帝王，在神仙面前也诚然毕恭毕敬，毕竟人神两界，皇帝也要讨好王母娘娘，方可得长生不老之秘术。”
“那最后……”迟丽小心翼翼——这是这一天来，第一次向夫君的导师——“鞠老头子”发问请教，“西王母给了汉武帝长生不老灵丹妙药了吗？”
话还没问完脸就通红，抱偎身边情郎。
“哈哈，汉武帝怎么可能得到长生不老灵丹妙药？这个世界上又怎么可能会有长生不老灵丹妙药？”鞠师哈哈大笑反诘问句自说自答，“在汉武帝之前的秦始皇也是一样的愚蠢可笑，也妄想长生不死。”
“中国的文人士大夫们又何尝不是如此？”楚波接道，“葛洪、陶弘景这些道教鼻祖，在炼丹修道前哪一个不曾是朝堂之上衮衮诸公？然而他们无一不感慨人生倏忽即逝，渴望永生不死。然而这又怎么可能？于是，他们唯有在道家哲学中涵咏，在道教氤氲中陶醉，方可获致片刻解脱……”
“是啊，这种对人必将死的重新发现，由此产生对人生的留恋，对人生短促的感慨喟叹，从汉末建安到两晋，从士大夫到帝王，在相当一段时间中和空间内弥漫开来，成为笼罩历史天穹整个时代的典型音调……”
鞠师望仰空洞宏阔宫殿梁栋，感慨唏嘘，“汉末魏晋曹氏父子有‘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人亦有言，忧令人老，嗟我白发，生亦何早’；
‘人生处一世，去若朝露晞，……自顾非金石，咄唶令人悲’；
阮籍有‘人生若尘露，天道邈悠悠，……孔圣临长川，惜逝忽若浮’；
陆机有‘天道信崇替，人生安得长，慷慨惟平生，俯仰独悲伤’；
刘琨有‘功业未及建，夕阳忽西流，时哉不我与，去乎若云浮’；
陶渊明有‘悲晨曦之易夕，感人生之长勤。同一尽于百年，何欢寡而愁殷’……”
迟丽一旁睁大双眸，聚精会神听着“鞠老头子”大发感慨，听得懂时俏丽花容不觉露出喜色。
“更不用说王羲之《兰亭集序》中的‘死生亦大矣，岂不痛哉……。固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悲夫’！”鞠师望向自己二公子坐在西王母坐面东龙椅上，正朝这边挥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