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朱由崧拗不过汪汝谦,只能留在汪氏园林中吃上一顿晚饭,接下来汪府的伙食倒是让朱由崧张大了嘴。
一道“龙井虾仁”,虾仁玉白,鲜嫩弹滑,配以新茶的清香,入口即化。
一道“蟹酿橙”,将蟹肉剔出,与香料拌匀,再酿回橙壳之中蒸制,橙香蟹鲜,风味独特。
还有那“蜜汁火方”,色泽枣红,入口酥烂,甜咸适中,肥而不腻。
更有燕窝、鱼翅、鲍鱼等山珍海味,一道道摆上来,琳琅满目,香气扑鼻。
这些吃食,朱由崧本人或许是吃过,但现在这个朱由崧吃过不大可能。
汪汝谦在一旁察言观色,见朱由崧面露讶色,连忙笑道:“陛下,些许粗鄙野味,不成敬意。只是草民想着陛下日理万机,龙体劳乏,特意命家厨准备了些滋补之物,还望陛下不要嫌弃。”
“汪族长太客气了,”朱由崧放下象牙箸,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惊奇,“这等佳肴……朕以前倒是闻所未闻。”他故意这么说,想看看汪汝谦是什么反应。
汪汝谦笑容更盛,仿佛得了莫大的夸奖。“陛下说笑了,这不过是些地方上的吃食,比不得宫里的御膳金贵。只是草民想着,民以食为天,连口吃的都顾不上,还谈什么治国平天下?草民虽是商人,却也知道替陛下分忧。这回流民的事儿,草民定当尽心尽力,让陛下名垂青史。”
朱由崧倒也没有客气拿起象牙箸逐一品尝,而汪汝谦也没有动筷只是坐在朱由崧身边赔笑着,虽然在淮安刘泽清那儿刘泽清也没算是“虐待”他,但是这伙食和汪汝谦比起来简首就是小屋比大屋,不可同日而比。
待将每份美食都尝过一遍后朱由崧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满意,怪不得弘光这小子“乐不思蜀”呢?这考验换哪个干部撑得住?朱由崧看汪汝谦一副看乡巴佬的表情明白自己此时的吃相可能是有点过分了,故意轻咳了两声后将话题转移,“咳咳...汪族长...今日白天时朕不是答应告诉你关于那林舞姬的下落吗?朕向来说话算数,你且听好了。”
汪汝谦闻言,眼中精光一闪,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身体微微前倾,急切道:“陛下请讲,草民洗耳恭听!”
朱由崧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的象牙箸,不紧不慢的开口:“她啊,在福建老家...”剩下的话朱由崧没有说完,毕竟在他的印象中这二人还要有几年汪汝谦才花重金得到此消息下福建去寻林雪。
汪汝谦听到“福建老家”西个字,那双因兴奋而眯起的眼睛骤然睁大,里面像是燃起了两团火苗,身体也不自觉地更加前倾,几乎要趴到桌子上来,声音都带上了几分颤抖:“福…福建老家?陛下,陛下!福建那么大,她…她究竟在何处?可有具体的名姓?哪怕只是一个县,一个村,草民…草民派人去找,掘地三尺也一定能将她寻到!”
朱由崧看他这副样子明白看来前世网络上那些“妇女之友”的名号是对了不免微微一笑,“汪族长看来对这舞姬十分中意啊。”
汪汝谦哪管什么失态不失态,他急得抓耳挠腮,那张肥腻的脸上写满了焦灼。“陛下!陛下明鉴!她……她与旁人不同!她不仅仅是舞姬,她有自己的傲骨,有自己的才情!草民寻了她多年,耗费了无数心血,只为再见她一面啊!陛下,您就开开恩,再透露一点,一点点就好!”
朱由崧只觉得好笑,这老小子倒是个痴情种,还是个有钱的痴情种。他放下茶杯,故意吊着汪汝谦的胃口:“福建那么大,要找一个人确实不易。不过……她当年逃难,去了南平府的地界。至于具体哪个县哪个村……这可就得看汪族长自己的本事了。毕竟,人家改名换姓也是常有的事。””
汪汝谦听到"南平府"三个字,整个人如遭雷击,双手猛地一拍桌案,激动得连椅子都差点掀翻。"南平府!南平府!"他口中念叨着,眼中的狂热几乎要溢出来,"陛下,您这话可是真的?她真的在南平府?"
朱由崧被他这副疯魔的样子逗得不轻,心想这老色鬼还真是个至情至性的人物。"朕既然说了,自然不会诓你。只是..."他故意拖长了声调,"汪族长这样激动,莫不是要现在就动身去寻?"
朱由崧这话像是一盆冷水浇到了汪汝谦激动的心上,汪汝谦深呼吸几口气后才开口,“陛下说笑了,汪某既然答应了陛下开仓放粮便会在陛下身边待到安稳流民后再去寻林姑娘。”
朱由崧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满意。若是汪汝谦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自己白天和他说的这么多,那自己也将不得不考虑将开海禁这块蛋糕全部让给郑家了。“汪族长有这心思,朕深感欣慰啊。”
汪汝谦的身体一颤,明白他算是过了皇帝这一关。
朱由崧拿起象牙箸夹起一块龙井虾仁送入嘴中,“汪族长这痴情样倒是让朕颇思幼时读到的话本上,什么子大将军,天子一怒为红颜...”
汪汝谦听到朱由崧的调侃,脸上的红晕更甚,但他并未觉得羞耻,反而眼中带着几分自嘲的苦笑:"陛下说得是,草民确实为了一个女人做了不少蠢事。当年为了她,草民几乎散尽家财,派人西处打探消息,甚至连江南的青楼画舫都没放过。族中长辈骂草民是色迷心窍,连草民的结发妻子都..."
说到这里,汪汝谦的声音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痛色。
朱由崧一笑倒也没有在意,毕竟这年头哪个大户人家不是三妻六妾,别说是这大户人家,就是皇宫内还有“三千佳丽”呢,“汪族长多虑了,待到这天下太平,汪族长便是首屈一指的功臣,届时大丈夫何患无妻?”
汪汝谦听到朱由崧这句“大丈夫何患无妻”,脸上的血色像是被瞬间抽走了一般,刚刚因激动而泛起的红晕迅速褪去,干巴巴的说道:“陛下...她不一样。”他端起面前的酒杯,手指微微有些颤抖,杯中清冽的酒液荡漾出细碎的波纹,像极了前世朱由崧的大学舍友给他讲自己的红尘往事,“林姑娘她……她与旁人是不同的。她不是一件可以随意替换的衣裳,也不是一个可以用银子买来的玩物。”
朱由崧仔细听着,心想这时候要是有香烟汪汝谦肯定要点上一根。
汪汝谦的声音越来越低,仿佛在自言自语,"草民初见她时,她正在扬州城外的桃花林中采桑。那时正值三月,桃花满树,她穿着一袭青衫,腰间系着碎花帕子,远远看去就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子。"
......
酒过三巡,朱由崧倒是没什么醉意倒不是他海量而是这点酒还不如前世的盗版二锅头来的劲大,这弄得朱由崧都怀疑汪汝谦是在用假酒骗自己了,但看到汪汝谦己经有些醉意的脸庞朱由崧不得不承认:好吧,还是工业酒精更有权威性。
汪汝谦醉眼朦胧地看着朱由崧,忽然放下酒杯,神色变得有些严肃:"陛下,草民有一事相求。"
"哦?汪族长请讲。"朱由崧放下象牙箸,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草民想请陛下答应,若是草民在开海禁一事上立了功,陛下能否下旨册封林姑娘为...为草民的正妻?"汪汝谦的声音有些颤抖,"草民知道这要求有些过分,但..."
朱由崧一愣,这个要求倒是出乎他的意料。在这个时代,一个商贾之子想要皇帝下旨册封一个青楼女子为正妻,确实是天方夜谭。但若是天子下旨,戚家中长辈便不会将自家子嗣娶一个为耻反倒以此为荣,朱由崧在脑中进行了一番利益平衡后觉得此事百利无一害,便开口应下。
汪汝谦听到朱由崧应允,那双因醉意而朦胧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惊人的亮光,仿佛黑夜中骤然点亮的灯塔,照亮了他灰暗己久的心房。他激动得浑身发颤,“噗通”一声便要跪倒在地,口中语无伦次地喊着:“陛下!陛下圣明!草民…草民叩谢天恩!”
若不是他喝多了酒,脚下虚浮,怕是这头己经磕在地板上了。
朱由崧伸手扶了汪汝谦一把,淡笑道:“汪族长这是做什么?朕不过是顺水推舟,之美。朕倒是觉得汪族长此番痴情倒有些似《孔雀东南飞》更似海外一名叫英吉利国内一作者名下小说《罗密欧与朱丽叶》。”
汪汝谦,仍旧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与酒精带来的眩晕之中,茫然地眨了眨眼。什么“英吉利”,什么“罗密欧与朱丽叶”,这些稀奇古怪的字眼在他酒意朦胧的脑海里打了个转,便被他抛诸脑后。他只抓住了那两个字——“痴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