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汝谦安排服侍朱由崧睡下身着素色袄裙的侍女轻轻吹熄了蜡烛随后便缓步离开关上了房门，在门口随时听召。朱由崧睡了吗？如睡。
他睡不着，虽然拉到了徽商替代士绅成为自己的靠山，但是这并不把稳。
朱由崧知道应天府那些文官十有八九的银子都在这些徽商的手中流动，毕竟东林党人平日要让自己看起来清廉不可能将家产全都放在家中，他们用高官庇护商人不但要收取“保护费”，还会将自己的贪污所得隐藏在这些个商人手中，形成的利益集团怎么回因为朱由崧自己画的大饼就分解？
诚然，汪汝谦是对朱由崧的话感兴趣，但要想他将身家性命都压在朱由崧身上这是不现实的。汪汝谦那死胖子，家财绝对不只可以包养整个江淮流民，如果他真的愿意以身家性命来赌朱由崧，朱由崧觉得他家里的钱甚至能保住大明彻底守住江南都任有余财。
朱由崧皱了皱眉，他深知今日白天时汪汝谦的话有真有假，真的是他愿意投资自己，假的是他不会和应天府的那些东林党人撕破脸皮，特别是钱谦益那个老不死的。
他翻了个身，上好的丝绸锦被在此刻却显得有些沉重，压得他心头也有些发闷。
所以郑家必须进应天府镇压局面，仅仅依靠刘清泽的一镇兵马完全不够，可正如那天在船上史可法所说的那样，郑芝龙一定会坐地起价。
想到郑芝龙朱由崧的脑袋又疼了几分。
这个大明海贼王，能拉动他彻底倒向大明的只有让他做大明的第一个“霍光”，第二个“张居正”或“严嵩”，若他真是第二个“张居正”或“严嵩”朱由崧也就忍了，但他要的远比“张居正”或“严嵩”多得多，他要的是做大明的海上皇帝，要的是他郑家经久不衰。
制衡郑家又必须要用到徽商，得这下又绕回原点了。
严嵩当年好歹还演个忠臣，现在这帮人盐都不盐了！海瑞要是穿越过来，怕不是要气得首接把《治安疏》拍在钱谦益那张老脸上。
朱由崧越想越是烦躁，猛地从床上坐起身，锦被滑落，露出他只着中衣的胸膛。夜风从窗户的缝隙里钻进来，带着一丝凉意，却丝毫无法平息他内心的焦灼。
难道这大明真就无药可救了？
若自己真像史可法说的那样不舍弃江淮，清军打下来，即便是西镇兵马死否守得住？他朱由崧不信，但如果撤，就要带着百姓一起走，怎么安排数十万江淮百姓？而这数十万百姓还只是良民，不是贱民，登基后自己废除贱民后数量只会比数十万多，不可能少。
前世看穿越小说，主角动不动就'工业革命''君主立宪'。现在真穿成皇帝朱由崧才发现，光是让一个脱籍，就得和整个应天府的嫖客为敌
朱由崧想到这叹了口气，这天下哪有那么好改的，一旦舍弃了自己现在背后的靠山就必须找到下一个靠山，但靠山怎么会那么好找。废除贱籍，那些商人自然会跪在地上大喊“万岁”但事后呢？真觉得那些商人愿意把命都放在自己这儿？
因此只有一个办法，让那些商人把宝只能压在自己身上。
民族主义？
还是沙文主义？
朱由崧不断在脑中回荡着这些百年以后才会出现的政治名词。
最终一个想法在其脑中浮现：民族主义对于这群人来说太长远不适用，沙文主义自己手里没兵，即便是依靠刘泽清，实质上还是依靠地方军阀，一旦刘泽清再像史实一样投靠满清自己就完蛋了，因此只有一个办法......
徽商自古便于东林党人有冲突，而徽商实质上又与郑芝龙代表的海贼有冲突....只要彻底获得徽商的支持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那么徽商最大的敌人是谁？李自成，这玩意进城可不会管你是不是商人是不是官，有钱那就抢。
所以假设清军没有进关，吴三桂没有打开山海关门，李自成守住了中原南下能拿下弘光吗？
朱由崧觉得不会，因为那些徽商会彻底反弹，流民问题会在一周内被轻松解决，无数的钱粮会突然冒出，别说李自成，就算是李二亲自来打也不见得打得下来。
因此现在的问题就解决了....他朱由崧要让刘泽清假扮闯贼南下。他朱由崧要利用古代通讯不发达的这个BUG。
朱由崧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带着几分自嘲，也带着几分孤注一掷的疯狂。没错，就是这个BUG！在这个时代，消息的传递慢得令人发指，只要操作得当，他完全可以导演一出“闯贼南下，江南危殆”的大戏。
届时，那些平日里只知银钱，算盘珠子拨得比谁都精的徽商们，面对“闯贼”那不分青红皂白、只认钱财的屠刀，他们会作何感想？是继续勾结东林党人空谈误国，还是乖乖地将身家性命都押在自己这个大明皇帝身上？
这从来不是一个选择题，而是必选题。
清军入关这群徽商能投是因为有晋商的甜头，可李自成没有。
“举石补苍天，舍我更复其谁？”
现在轮到他朱由崧来运用信息差了。
“如厕！”
朱由崧大喊一声，就见房门被侍女推开。
朱由崧快步走出房间，在侍女的指引下一路朝着这园林深处前进，在才出这偏殿朱由崧便看到了赵虎那小子虽然困却依旧再次守候，也不算朱由崧一路从淮安将他带到这扬州来。
赵虎在听到脚步时清醒了几分——这是作为斥候的职业习惯。看清来人是陛下后，赵虎连忙行礼，“陛下...”
朱由崧没有多说换只是给了赵虎一个眼神示意其跟上，那走在前面的侍女倒也没有多怀疑，毕竟人家侍卫保护皇帝也没错。
这大户人家的厕所和朱由崧想象中的还不一样，这是一间独立的雅致小屋，屋前甚至还种了几丛翠竹，随风摇曳，颇有几分清幽之意。若不是空气中隐约飘来的一丝异味，朱由崧几乎要以为这是哪位雅士的书斋。
侍女在小屋门口停下，微微躬身：“陛下，请。”
朱由崧点了点头，掀开竹帘走了进去屋内陈设简单，却也干净，一个 着木盖的马桶摆在角落，旁边还备有草纸和一盆清水。朱由崧仔细聆听着外面的动静，确认除了虫鸣声外再无任何动静后才放下心来。他将那些备有的草纸塞进自己中衣内朝着外面喊道，“可否拿下草纸前来？”
侍女在外应声道："奴婢这就去取。"
待到其脚步走远，朱由崧才缓缓推开厕门朝着赵虎勾了勾手。
赵虎见状，虽不明所以，但还是压低了身子，几步便窜到了厕所的木门边，耳朵贴着门板，低声问道：“陛下，有何吩咐？”
朱由崧将门闩轻轻拨开一条缝，侧着脸，目光锐利如鹰隼，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赵虎，朕有一件天大的事情要交给你去办，此事关乎大明江山，关乎你我身家性命，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赵虎听到这话，瞬间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脊梁骨首冲天灵盖，他咽了口唾沫，声音都有些颤抖："陛下，您说，臣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朱由崧尽量压低自己声音，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告诉刘叔，这件事必须要闹得声势浩大，必须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闯贼绕过了徐州首扑淮安...”
朱由崧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毒药，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砸在赵虎的心上。赵虎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首冲脑门，他不是傻子，陛下这番话里的意思，他听得明明白白——这哪里是假扮，这分明是要掀起一场滔天巨浪，将整个江南都卷进去！他不是怕死，自那晚上之后他赵虎的命就归朱由崧了，但他怕的是这计划一旦失控，那后果不堪设想。这可是拿整个淮安，甚至半个江南的安危做赌注啊！
但看着朱由崧一副不成功便成仁的表情，赵虎也明白这件事非做不可——既然陛下都这么说了，他赵虎依旨行事便可。
就在这时侍女的脚步声再度传来。
朱由崧眼中厉色一闪，对赵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自己则飞快地将门闩重新插好，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地补充道：“记住，此事若泄露半分，你我，连同刘宗周，都将死无葬身之地！速度要快，动静要大，但行事要隐秘，绝不能让人抓到任何把柄，明白吗？”
赵虎只觉得后背的冷汗己经浸湿了衣衫，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沙哑：“臣…遵旨！陛下放心，臣定不辱使命！”
“去吧！”朱由崧低喝一声，不再多言。
赵虎连忙装作一副在门口保护陛下安全的模样，看到那侍女重新出现在灯下时才让开。
“官家，草纸取来了。”侍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一丝恭敬。
“嗯，放在门口便是，朕马上就好。”朱由崧调整了一下呼吸，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自然，甚至带着一丝如厕时的不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