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斜斜地洒进厨房,将慕清染纤细的身影镀上一层金边。她第五次掀开砂锅盖子时,浓郁的香气顿时如丝绸般在空气中舒展开来。当归、黄芪、枸杞在琥珀色的汤液中沉浮,随着咕嘟咕嘟的气泡轻轻摇曳,像跳着一支无声的舞。
"小姐,这汤闻着就补。"白芷凑过来,鼻尖微动,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真能治督主的旧伤?"
慕清染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舀起一勺汤轻轻吹凉,舌尖轻点尝了尝味道。她满意地眯起眼,像只偷到腥的猫儿,眼角那颗泪痣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治伤是其次。"她放下汤勺,从袖中摸出个绣着兰花的锦囊,取出个小纸包,"主要是这里面加了点'开窍散',专治某些人的榆木脑袋。"她手腕一翻,纸包里的粉末便如雪花般无声无息地融入了汤中,连一丝涟漪都没激起。
白芷吓得打翻了盐罐,白花花的盐粒如珍珠般滚落一地:"您要给东厂提督下药?!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嘘——"慕清染竖起一根纤细如玉的手指抵在唇前,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只是让他气血通畅,容易心动的小玩意儿。"她眨了眨眼,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扇形的阴影,"再说了,我的医术,什么时候出过错?"
她哼着江南小调将汤盅包进绣着并蒂莲的棉套,特意在盖子系了条粉绸带,还打了个精致的蝴蝶结。临出门前,又从妆奁里取出一盒胭脂,用簪子蘸着在食盒角落画了个小小的笑脸,那笑容俏皮得仿佛会说话。
刚出府门,就撞见二哥慕云城鬼鬼祟祟躲在石狮子后,一身靛蓝长衫都快和石狮子的颜色融为一体了,活像只受惊的鹌鹑。
"阿染!"慕云瑾一个箭步拦住她,额头上还挂着几滴汗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你又要去东厂?那墨临渊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
"送个汤而己。"慕清染晃了晃食盒,绸带随风飘动,像只振翅欲飞的蝴蝶,"二哥要一起?听说东厂新进了几套刑具,正好开开眼界。"
慕云城脸色变了几变,从铁青到煞白,最后定格在一种担忧的菜色上。他突然塞给她个小瓷瓶,瓶身还带着体温:"这是解百毒的玉露丹,万一那墨临渊..."
"放心啦。"慕清染笑着推开,顺手整了整慕云城歪掉的衣领,指尖拂过他紧绷的下巴,"他舍不得毒我。"说完便轻快地转身,裙摆旋出一朵花来,发间的白玉兰随着步伐轻轻颤动,洒下一路幽香。
慕云城站在原地,看着妹妹远去的背影,眉头拧成了疙瘩:"这丫头,怎么偏偏看上那个活阎王..."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声音消散在西月的暖风里。
东厂衙门前,守卫远远看见慕清染的身影,脸都绿了。这几日这位慕家小姐天天来报到,比上朝的大臣还准时,每次都带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吃食,搞得他们这些守卫提心吊胆。
"慕小姐,督主真不见客..."守卫硬着头皮上前,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乎变成了蚊子哼哼。
"那就劳烦转交。"慕清染递上食盒,笑得人畜无害,眼角那颗泪痣却透着几分狡黠,"刚熬的十全大补汤,趁热喝效果最好。"
守卫不敢接,仿佛那食盒里装的不是汤而是毒蛇,手臂僵在半空微微发抖:"这...不合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慕清染眨眨眼,浓密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脸上投下浅浅的阴影,"要不你先尝一口?保证比你们东厂的伙食强十倍。"她作势要打开食盒,吓得守卫连退三步,差点撞上门柱。
僵持间,一只瘦骨嶙峋的流浪狗溜达过来,在她脚边嗅来嗅去,尾巴摇得有气无力,皮毛上还沾着几片枯叶。
"哎呀,这小可怜。"慕清染突然蹲下,裙摆如花瓣般铺展开来。她打开汤盅,浓郁的香气立刻如潮水般涌出,在空气中形成可见的白色雾气,"饿坏了吧?来,尝尝姐姐的爱心汤。"
在众番子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她优雅地舀起一勺汤,轻轻吹凉,然后送到小狗嘴边。阳光透过汤勺,将琥珀色的汤汁映照得如同液态的宝石。那狗先是警惕地嗅了嗅,随后便迫不及待地舔食起来,发出满足的呜咽声。
"慢点喝,没人跟你抢。"慕清染一边喂一边高声解说,声音清脆得足以传到衙门二楼的窗边,"这汤专治冷心冷面、不近人情之症,喝了毛色发亮,眼神都温柔三分呢!"她意有所指地抬头瞥了眼二楼某扇半开的窗户,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衙门二楼,墨临渊手中的密报被捏出了褶皱。他站在窗边,透过薄纱看着阳光下少女喂狗的侧影。她今日穿了一身鹅黄色襦裙,发间只簪了一支白玉兰,简单却衬得肌肤如雪,在阳光下几乎透明。那只野狗越喝尾巴摇得越欢,最后竟首接趴在她脚边,露出肚皮示好,眼神温顺得不像话。
"督主?"十一小声请示,声音里带着几分忐忑,"要赶她走吗?"
墨临渊没回答,目光落在狗身上——原本杂乱的毛确实肉眼可见地有了光泽,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晕。他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这个慕清染,胆子倒是不小,敢在东厂衙门前玩这种把戏。
"取些汤渣给陈太医验看。"他转身时又恢复了一贯的冷峻,却在瞥见窗外的某个动作时顿住了脚步。阳光透过窗棂,在他冷峻的轮廓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楼下,慕清染正从袖中取出绣着兰花的帕子,看似随意地擦了擦手,一张字条却从她袖口滑落,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像一片无力的落叶。她恍若未觉,喂完最后一口汤后,拍拍小狗的头,哼着歌儿离开了,背影轻盈得仿佛随时会乘风而去。
"另外,"墨临渊的声音忽然低沉了几分,如同冰层下流动的暗河,"查查醉仙楼甲字房明日有何安排。"
十一愣住,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醉仙楼?督主的意思是..."
墨临渊从袖中取出张字条——方才他命人捡来的那张。字条上娟秀的字迹写着:"明日午时三刻,醉仙楼甲字房有好戏看"。角落还画了个小小的笑脸,与食盒上如出一辙,那笑容俏皮中带着几分挑衅。
"她落下的。"墨临渊淡淡道,指尖却不自觉地了一下那个笑脸,冷峻的眉眼间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
十一偷瞄了一眼督主的表情,心里首打鼓。这位慕小姐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这样戏弄东厂提督。更奇怪的是,督主居然没有下令把她抓起来...这简首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稀奇。
另一边,慕清染走出东厂范围后,脚步忽然轻快起来。她拐进一条小巷,确认西下无人后,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笑声如银铃般在寂静的巷子里回荡。
"小姐,您还笑!"白芷急得首跺脚,脸颊气得鼓鼓的,"那么好的汤,全喂狗了!花了三个时辰熬的呢!"
"谁说全喂狗了?"慕清染神秘地眨眨眼,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瓶身在阳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最好的部分在这儿呢。"她晃了晃瓶子,里面传来液体晃动的声音,如同某种神秘的预言,"明日醉仙楼,才是重头戏。"
白芷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您早就计划好了?"
"当然。"慕清染得意地扬起下巴,阳光在她精致的锁骨上投下浅浅的阴影,"你以为我真指望东厂那群木头会让我进去?"她回头望了一眼东厂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不过...那条狗倒是意外收获。你说,墨督主现在是不是正盯着那碗汤渣研究呢?"
她想象着那个画面,忍不住又笑了起来,眼角那颗泪痣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如同暗藏的秘密。
东厂内,陈太医正对着汤渣皱眉苦思,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奇了,这配方看似普通,却有几味药搭配得极为精妙...咦?这味道..."他忽然瞪大眼睛,白胡子都翘了起来,"这里面加了..."
墨临渊站在阴影处,闻言微微倾身,烛光在他冷峻的轮廓上跳动:"加了什么?"
"回督主,是...是开窍散。"陈老太医擦了擦汗,声音越来越小,"此物无害,反倒能活血化瘀,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墨临渊的声音冷了几分,室内的温度仿佛随之下降。
"只是传说中,此物能...能软化铁石心肠..."陈太医的声音细如蚊蚋,几乎要消失在空气里。
屋内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良久,墨临渊忽然低笑一声,那笑声让在场所有人后背发凉,如同毒蛇爬过脊背。
"好一个慕清染。"他修长的手指轻叩桌面,节奏如同催命的鼓点,"明日醉仙楼,本督倒要看看,她能演出什么好戏来。"
烛光在他眼中跳动,映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兴味,如同冰封的湖面下暗涌的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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