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这里有孩子摔倒了！”
谢招娣一边朝厨房喊，一边把芽芽抱起来。
小丫头重量不轻，得亏谢招娣平时爱举石头练臂力，不然还真很难拖动这个胖娃娃。
张玉兰举着锅铲走出来，藏蓝色的围裙上面印着五个字：青棉纺织厂。
她看到外孙女打横抱着一个约莫西五岁的小丫头，脸涨得通红。
“她有点重。”谢招娣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张玉兰赶紧把孩子接过来，把锅铲递给谢招娣，“你去翻锅里的豆腐，我把她放里屋。”
这孩子怕是冻坏了，头上的两条小辫，一条散开了，另一条也乱糟糟的，棉袄上破了好几个洞，小棉鞋上也有好几处脏污，看着像是从哪里流浪过来的。
张玉兰看着孩子惨白的小脸，心猛地揪起来。
这么可爱的孩子，弄成这样，肯定吃了不少苦。
谢招娣端着盘子进屋，“外婆，菜熟了，我盛出来了。”
看床上的小丫头还是一动不动，谢招娣放下菜，跑到张玉兰身边，有些着急，“她怎么了？还活着吗？”
张玉兰起身，从炕柜里搬出两床棉被，“活着，给她盖严实，应该能好点。”
她指挥外孙女，“小昭，你把这丫头的外套、裤子都脱下来。”
张玉兰不喜谢家给外孙女取的名字，因此从不喊大名，她给取了个小名，把招魂的招，换成了日字旁开头的昭。
寓意是光明美好。
“好。”谢招娣想都没想，赶紧照办。
张玉兰给小丫头盖了两床被子，又去外屋的灶坑里添了把柴，让炕烧得更旺些。
“外婆，她醒了！”谢招娣看到芽芽的眼睛缓慢睁开，赶紧告诉张玉兰。
“红烧鱼...鱼...”
“你说什么？”
芽芽声音很小，谢招娣听不清，只得趴在炕边。
“鱼...好吃的鱼...”
张玉兰俯下身，粗糙的手贴了贴芽芽的额头。
还好，小丫头的体温慢慢恢复过来了。
“外婆，我听懂了，她想吃鱼。”谢招娣挠了挠头，“咱们家也没有啊。”
芽芽睁开眼睛，看到一老一少两个人。
她感觉自己从冰窟窿里爬出来，又进了火炉里。
“小丫头，你还好吗，冷不冷？”
张玉兰的声音很温柔，让芽芽不自觉放松了精神，她摇了摇头，“我暖暖的。”
闻到糖醋鱼的味道，芽芽使劲吸了吸鼻子，想要开口，却住了嘴。
这里是别人家，她不能随便管别人要东西，不懂事的孩子才会那么做。
“你是哪家的孩子，怎么跑到我家门口了？你爸妈呢？”
刚才谢招娣就好奇，只是芽芽晕倒了，没能回答她。
现在人醒了，谢招娣得问清楚，把孩子送回去。
不然这小丫头家里人该着急了。
“我...我没有家...对不起，我只是有点冷，所以晕倒了，我现在就走...”
芽芽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被子太厚，她的小脑袋从枕头上抬起来，又重重落下。
“哎哟！”张玉兰上手扶了一把，满眼心疼，“你是不是被别的流浪小孩给欺负了？”
这么小的年纪就出来流浪，肯定会被欺生的。
今天要不是谢招娣发现了，怕是这孩子就要冻死在外头了。
“我不是赶你走...”谢招娣挠了挠头，她好像说错话了。
张玉兰看着桌上的菜，想到小丫头刚才念叨的鱼，轻叹口气。
“丫头，你要是不嫌弃，就在这里吃口饭吧，明天我把你送到福利院去。”
提到福利院，芽芽抬起小胖手，惊恐地抱住了脑袋。
“我不去福利院，呜呜...”
芽芽的哭声很凄惨，像是小猫一样，让张玉兰谢招娣的心里都很不好受。
张玉兰把芽芽抱起来，搂进怀里，轻声安慰，“不去不去，咱们吃饭吧，好吗？”
芽芽靠在张玉兰怀里盯着桌上的菜，咽了咽口水。
她很想吃糖醋鱼。
张玉兰拿着碗，给芽芽喂饭。
一口米饭，一口豆腐，芽芽吃得很香。
这会儿芽芽才明白，这不是糖醋鱼，是糖醋豆腐，但是却比她吃过的糖醋鱼还要好吃许多。
“你叫什么呀，你有名字吗？”谢招娣盯着芽芽的大眼睛，问道。
“我叫...芽芽。”芽芽想到自己被赶出来，己经不姓董了，那她就只能叫芽芽了。
“牙牙，是牙齿的牙吗？”说着，谢招娣还用筷子敲了一下自己的门牙。
张玉兰被耍宝的外孙女逗笑，看着怀里的小丫头，“是发芽的芽，对不对？”
“外婆说得对。”芽芽点头。
冷不丁听到芽芽喊外婆，张玉兰感觉心像是被小猫挠了一下，有点痒。
“我叫...你叫我小昭姐姐就好了。”谢招娣想到自己的大名，就觉得有些晦气。
不提也罢。
“不是哥哥吗？”芽芽有些疑惑，面前的人头发短短的，好像是男孩子，但说话的声音像是女孩子。
她有点搞混了。
谢招娣摸了摸自己的短头发，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
她打哈哈道：“哎呀，总之就是...我是女孩子。”
“小昭姐姐。”芽芽脆生生地喊了一句。
谢招娣不由自主笑开了，对张玉兰道：“外婆，小胖...不对，芽芽还挺可爱的。”
长得就像年画娃娃一样，谢招娣觉得，如果自己有妹妹，应该就是这个样子的。
可惜奶奶家那头，只想要男孩。
每当他们叫她招娣的时候，谢招娣都在心里默念，就不招弟，也不招妹。
生孩子多辛苦啊，她才不想妈妈又去鬼门关走一遭。
奶奶那个老妖婆那么喜欢生，怎么不多生几个，可着儿媳妇霍霍，算什么本事。
张玉兰把芽芽的辫子都解开，用梳子给小丫头梳了头。
芽芽刚受了冻，张玉兰怕洗头发会让小丫头着凉，要是发烧可就不妙了。
保险起见，还是让芽芽暖和一宿，明天她带着去澡堂子洗一洗。
正好谢招娣也该洗澡了。
芽芽吃饱了饭，开始犯困，就着张玉兰梳头的动作，竟然睡着了。
张玉兰把芽芽重新放回被子里，又把被子掖了掖。
谢招娣说话声音都放轻了一些，“外婆，我把桌子捡走。”
正说着，两根筷子掉到了地上，发出噼啪声。
谢招娣懊恼地拍了一下脑门，立马伸手去捡筷子。
张玉兰笑道：“没吵醒，芽芽看起来很累，睡得很熟。”
她们没问芽芽是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至少这一晚，芽芽可以睡个好觉。
谢招娣捡了碗筷走去厨房，看见院子里走进来一个男人，手里还捏着纸袋。
“小舅，你这么晚才回来！”谢招娣立马跑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