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冲突然想到一个主意,要想控制李逵这头铁牛,还要从牛鼻子上入手。
而李逵的牛鼻子就是宋江。
于是他靠近李逵的耳朵,轻声说道:“李逵兄弟,情况有变,宋江己经回山东了。
官兵正在赶来,你若是被捉住了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李逵听到宋江的名字,果然停止了挣扎。
只是这个消息太突然,他一时理不清来龙去脉,蹲在地上愣神。
林冲见状也松开了手,不再理会李逵,走出了房间。
掌柜看到林冲出来,连忙问里面是什么情况。
林冲却只是说:“我先送苟管家回府,那个黑大汉就让官兵处理吧。”
说罢,也不等掌柜回话,他从楼上一跃而下,快步走出浔阳楼。
门口停着一辆马车,李俊和苟富贵在车厢里,童威童猛站在两旁。
林冲进了车厢,童威立即催动马车。
这时苟富贵喝的那些酒早就醒了,浑身上下哪儿都疼,正在“哼哼唧唧”地叫苦。
他看见林冲,抱怨道:“你怎么才来,磨磨唧唧地让老爷等你!”
林冲冷笑一声,没搭理他。
苟富贵打量了一下林冲和李俊,这时才察觉到情况有些不对劲。
他语气缓和了一些,说道:“我知道你们今天救我是有所图的,商人嘛,无非就是为了发财。
你们放心,以后我会赏几笔大买卖给你们做的。”
仍然没有人回应他。
苟富贵心里有些发毛了,通过车窗缝隙看了一眼外面,发现这不是去蔡府的路。
“你们究竟是谁?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我警告你们,我可是蔡知府的管家,蔡知府是蔡太师的儿子。
你们要是敢乱来,那就是跟蔡太师作对,就是跟朝廷作对!”
李俊喝道:“闭嘴!再聒噪就宰了你!”
说着用一把短刀顶住了苟富贵的脖子。
刀刃十分锋利,挨着皮肤就立刻渗出一丝鲜血。
“你别给自己脸上贴金,说白了你就是蔡九的一条狗而己!”
苟富贵又痛又怕,蜷缩在一角瑟瑟发抖。
林冲从旁边拿过一个瓷罐,对苟富贵说:
“吃点蜂蜜吧,能缓解你身上的疼痛。”
苟富贵不知道林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李俊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看着,他只好用勺子挖了一点放进嘴里。
竟然真的是蜂蜜……他心里更加困惑了。
林冲微笑着问:“好吃吗?”
苟富贵道:“好吃,是上等蜂蜜。”
林冲说:“好吃你就多吃点。”
苟富贵又吃了几勺,说道:“多谢美意,但是吃多了有点齁。”
林冲接过勺子,说道:“内服完毕那就接着外敷吧。”
苟富贵有些疑惑:“我怎么不记得蜂蜜还有活血化瘀的功效?”
林冲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往他手上涂抹了一些蜂蜜,问道:“你这双手应该拿过不少黑心钱吧?”
苟富贵一愣,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林冲也没有等他的答案,又让他脱了鞋袜,往脚上涂抹蜂蜜,问道:“你这双脚应该践踏过很多平民百姓吧?”
接着又在心肝脾肺肾对应的位置涂抹蜂蜜,一边涂抹,一边数落他的各项罪行。
在苟富贵眼中,林冲突然变成了地府判官的模样,正拿着生死簿核实他这一辈子的善恶功过。
完成这个步骤后,就该决定他是上刀山还是下油锅了。
苟富贵遍体生寒,顿时清醒了过来,苦苦哀求道:“两位好汉,我们无冤无仇,何必要赶尽杀绝呢?
我家中还有八十岁老母,杀我一个就是杀我母子两个啊!”
李俊知道苟富贵即将遭受什么,心中有些不忍。
但是一想到这个恶奴的所作所为,又觉得理所应当。
而林冲对苟富贵的求饶视而不见,依旧仔仔细细地在他身上涂抹着蜂蜜。
不多时,车外传来狗叫声,紧接着是童威童猛用鞭子驱赶恶狗的呵斥声。
车子缓缓停下,立刻有一群恶狗围了过来,冲着马车狂吠。
林冲说:“这里是城西的野狗聚集地,听说晚上时有上百条野狗出没。
现在是白天,会少一些,但十几条总是有的。”
苟富贵猜到了林冲的想法,缩在车厢一角,拼命地用衣服擦掉身上的蜂蜜。
“对了,看你这副肾虚的样子,应该也欺负过不少良家妇女吧?”
林冲说着,把剩下的蜂蜜都倒在了苟富贵的裤裆里。
又从他身上撕下两段布条绑住手脚,拖到车厢外面,一脚踢了下去。
周围那些野狗立刻扑上去,苟富贵的叫喊声像杀猪一样凄厉……
马车向城门口奔去。
李俊看着苟富贵的身影被野狗淹没,叹息一声,把头从车窗外收了回来。
他感慨道:“我听说宋江杀高衙内时,先把耳朵鼻子割掉,最后才砍掉的脑袋。
我原以为高衙内死的够惨了,没想到今天又开了眼界。”
林冲平静地说:“其实高衙内也是我杀的。”
李俊很诧异,沉吟片刻后问:“林教头似乎对杀人的方式很有研究?”
他心中却在寻思:「这林教头待人接物一团和气,没想到做事却如此狠辣……」
林冲听见了他心中所想,说道:“我们江湖人最讲究的是「义」字,而「义」的最高境界便是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要公正公平,一个人做十件坏事,另一个人做一百件坏事,结果都是一死,那怎么能体现出公平?
当然就要体现在死的不同方式上。
罪孽轻的,砍头给个痛快;罪孽重的,就让他尝尝地狱般煎熬的滋味!”
李俊点点头,心里感慨道:「原来林教头胸怀大志,为的是替天行道……」
他接着又问:“浔阳楼题反诗用宋江的名字我能理解,可是杀高衙内时为何也留宋江的名字?
那宋江也是因此才被官府通缉,林教头是不是跟他有什么恩怨?”
林冲摇了摇头:“我和宋公明没有打过交道,我这么做完全是为了替天行道的伟大事业。”
李俊眉头微皱:“我不太明白。”
林冲说:“宋江喜欢结交江湖好汉,及时雨的名号也传遍了大江南北。
他如果振臂一呼,天下好汉肯定云集响应,那么便会出现一个替天行道的强大队伍。
可是他本身是一个小吏,对做官有着强烈执念,虽然结交好汉却不愿与好汉为伍。
被官府通缉,才能断了他做官的念想,从而下定决心和好汉们一同替天行道。”
李俊思索片刻,说道:“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只是林教头忙活一场却似乎没有获得什么好处。”
林冲摆摆手道:“做好事不留名,只要替天行道的事业能发展起来,我个人的荣辱得失不算什么。”
李俊拱手作揖:“林教头真是高风亮节!”
林冲忽然又叹了口气:“只是我心里还有一丝担忧。”
李俊问:“什么担忧?”
林冲道:“宋江爱结交好汉不假,可是他做官时通匪,说不定做匪时也会通官。
日后如果他做了好汉首领却仍然心怀做官梦,那众好汉就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