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狐乘着糙汉师兄那把嘎吱作响的重剑,摇摇晃晃落在醉仙岛岸边时,天边己染上血色晚霞。
有座名为“乐泉楼”的三层朱阁矗立在岛心,远望飞檐如振翅海鸟,近看却让人脊背发凉——窗棂缝隙里凝着暗红污垢,像永远洗不净的血痂。
更诡异的是,楼内明明灯火通明,却死寂得可怕。海风掠过檐角铜铃,带起的“叮当”声清晰得刺耳,反倒衬得整座楼阁如同一具点着长明灯的华丽棺材。
三人踏入楼内,西下寂静得连呼吸声都显得突兀。
一楼大堂中央,一座红木舞台静静矗立,西周桌椅整齐,碗筷俱全,甚至有几盏温茶还冒着热气,仿佛宴席刚刚散场,宾客才离席片刻。
二楼围栏边,十几把太师椅空荡荡地排开,椅背上搭着女子用的轻纱披帛,随风轻轻晃动,像是有人刚刚解衣离座。
“要、要去三楼看看吗?”清风的声音打着飘,手里的符纸都快捏皱了。
林小糖握紧桃木剑——剑尖正不受控地微微震颤——嘴上却道:“你要是害怕,便同你师兄在一楼等着。”
“谁怕了?!”清风一梗脖子,结果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得满脸通红。
糙汉师兄冷哼一声,重剑往肩上一扛:“磨蹭什么?走!”
三人踩着吱呀作响的楼梯往上爬,越往上,空气越冷。林小糖的铜钱串在袖中隐隐发烫,而小白狐的尾巴早己炸成了鸡毛掸子。
刚到三楼转角,最里间的房门忽然“吱呀”一声,自己开了条缝——一股浓重的海腥味混着檀香扑面而来。
三人僵在楼梯口,六只眼睛死死盯着那扇半开的房门,手里的剑和符纸都快捏出汗了,愣是没人敢迈出第一步。
“诸位劳驾移……”三人背后突然传来幽幽的埋怨声。
“鬼啊啊啊!!!”话音未落三人一狐齐声尖叫,抱成一团。
只见一名身着织金华服的年轻男子和他身侧的娇丽少女猛退两步,一脸无语,“我们搬鎏金像到龙王庙就看见你们了。”他眼尾轻挑,似笑非笑地补了句:“跟了这么久居然都没发现,当真是心无旁骛。”
“你、你们搬那神像做什么?!”清风的声音抖得跟筛糠似的。
那男子叹了口气,往前一步,压低声音道:“我们来这儿的时候,大堂中央的红木舞台上就供着那尊鎏金女像。”他顿了顿,眼神扫向三楼最深处那扇微开的房门,“这里所有门都能打开,唯独那扇——”
他抬手一指,指尖正对走廊尽头那扇雕花木门。
“我把鎏金像一搬走,它就自己开了。”他声音一沉,“你们不觉得蹊跷吗?”
“你、你都是一面之词!”林小糖一个激灵,桃木剑横在胸前,肩上的小白狐也炸开了毛,“我们怎么知道这是不是你设的陷阱?”
“诸位道友,是在下失礼了。”华服男子展袖行了个流云般的修士礼,“玄霄宗程砚舟,见过诸位。”他侧身让出半步,“这位是我的守护灵——鹿青。”
那少女静立如画,只微微颔首。天青色纱袖下,几缕红绳无声垂落。
“性子冷了些……”程砚舟笑着伸手想拍她发顶,却被少女一个偏头避开,“……但还是很可靠的。”
“你怎么证明自己是道友?!”糙汉师兄重剑“铿”地插进地板,震得梁上灰尘簌簌首落。
程砚舟不慌不忙从袖中摸出个褪色的拨浪鼓:“诸位昨夜住的‘天字二号房’,这玩具正是在下所留。”他指尖一挑,鼓面朱砂符纹隐隐发光,“开光手法可还入眼?”
清风和糙汉齐刷刷看向林小糖。她盯着鼓柄上刻的“玄霄”二字,勉强点了点头。
林小糖突然眯起眼睛,桃木剑往前一指:“那你把那鎏金女像塞进龙王像里,又是打的什么算盘?”她冷笑一声,“若只是移开神像就能开门,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程砚舟闻言,竟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这位道友,是不知道我移那神像费了多大功夫!”他袖子一抖,哗啦啦倒出一地碎铜片,“看见没?我本命法宝‘玄霄尺’都砍崩刃了!”
鹿青默默抬手,袖中红绳“唰”地展开一幅画面——
月光下,程砚舟正咬牙切齿地抱着鎏金女像往龙王庙方向拖,而那神像的脚踝上,竟缠着数十条蠕动的黑鳞触须!
“这玩意儿根本搬不动!”程砚舟指着幻象跳脚,“最后是鹿青用红绳缠住它,我拿玄霄尺当撬棍,才硬塞进龙王像里镇住的!”
清风弱弱举手:“所以……现在龙王庙里供着的其实是……”
“一物降一物。”程砚舟严肃点头,“龙王压女鬼,专业镇邪三十年。”
“诸位道友如何称呼?”程砚舟拱手问道。
“在下张正馗。”糙汉师兄抱拳,往旁边一让,“这是我师弟柳清风,这位仙姑是……”
“在下林小糖。”她微微颔首,肩上的小白狐歪头盯着程砚舟,尾巴一甩一甩。
程砚舟目光在三人身上扫了一圈,突然瞪大眼睛:“你们三个散修……连个守护灵都没有,就敢贸然来接这种任务?!”
他狐疑地看向林小糖肩头的小白狐:“这应该不是吧?”
“守护灵是什么东西?”林小糖挑眉,“师父他老人家好像未曾提过?”
“……”程砚舟沉默片刻,缓缓抬手扶额,“你们家师父是让你们来送死的吗?”
鹿青站在一旁,依旧面无表情,但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无奈。她指尖微动,一缕红绳无声垂下,在地板上蜿蜒出几个字:
「守护灵,护道之灵。」
张正馗挠了挠头:“所以……就是比灵宠更厉害点的东西?”
程砚舟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努力保持耐心:“不,守护灵是修道者以自身精血与天地灵气炼化的护道之灵,与主人命魂相连,可驱邪避凶,助长修为。”他顿了顿,“简单来说……”
鹿青的红绳又动了:
「你们不会,容易死。」
林小糖:“……”
柳清风弱弱举手:“那……现在炼一个还来得及吗?”
程砚舟:“……”
——这届散修太难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