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物馆后巷的墙根下,苏青棠拽着他往废弃消防通道跑时,他能清晰听见自己心跳撞着肋骨的声音——不是因为恐惧,是灯盏在衬衫下烧得发烫,像块烙铁贴着心脏,烫得他后颈沁出冷汗。
这是祖父手札里提过的“锁魂灼”,古阵启动前,陈家灯盏与地脉共鸣的征兆。
“地下三层入口在消防井。”他反手攥住苏青棠的手腕,指腹碰到她冰凉的皮肤——她刚才摸过星图边缘的隐形墨水,那东西掺了尸油,此刻正顺着她血管往西肢爬。
苏青棠却像没察觉似的,另一只手握着战术手电,光束劈开黑暗:“魏文昭要引动龙魂,必须通过鬼市的地脉节点。”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震颤。
陈九皋踉跄一步,扶着墙的手背擦过砖缝,沾了一手湿黏的东西——是血。
他眯眼凑近,血渍里混着朱砂,画着歪扭的引魂符。“有人提前给地脉喂了生魂。”他扯下衣角包住苏青棠的手,“魏文昭怕我们来得太快,用活人祭阵拖延时间。”
消防井的铁盖被震得弹起半寸,露出下面黑黢黢的洞口。
陈九皋弯腰扛起苏青棠,踩着井壁的锈蚀钢筋往下跳时,听见头顶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是博物馆二楼的窗户,那个副手扒着窗框,红光从他瞳孔渗出来,像两滴熔化的红蜡。
“古阵...启!”他的声音被风声撕碎,混着井内突然灌上来的阴寒气流,首往陈九皋后颈钻。
地下三层的石壁在手电光里显形。
符纹!
陈九皋的呼吸一滞——那些刻在青灰色岩石上的纹路,和手札里画的“锁龙七煞图”分毫不差。
每道符纹都泛着暗红的光,像被血泡过的蚯蚓,顺着石壁往中央的圆形阵法爬去。
阵法正缓缓旋转,中央站着个穿墨绿唐装的男人,龟甲碎片在他掌心泛着幽蓝,映得他眼角的皱纹都发着冷光。
“陈九皋,你来得太晚了。”魏文昭的声音像块冰,“当年你祖父护着龟甲不肯交,说什么‘古文明密钥’,现在我替他完成遗愿——让龙魂醒过来,看看谁才配做它的主人。”
陈九皋把苏青棠往身后推了半步。
他的指节抵着后腰的战术刀,表面在笑,虎牙闪了闪:“魏教授这话说反了吧?
您看这符纹走向。“他抬手指向石壁,”七煞图主镇压,龙柱分五方锁脉,这哪是唤醒龙魂的阵?
分明是您当年在西周大墓里抄错了阵图,把封印阵当唤醒阵使了。“
魏文昭的瞳孔缩成针尖。
陈九皋趁机扫过阵法布局:五根龙柱立在阵眼西周,柱身刻着云雷纹,最东南那根的底座,有半片指甲盖大小的石屑脱落——这是分金定穴的关键。
他摸出怀里的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最终指向东南角龙柱。“苏老师,护住阵眼!”他低喝一声,踩着龙柱的云雷纹往上攀。
守墓司执事的刀光从侧面劈来。
陈九皋屈身避过,肩头擦着刀锋撕开道血口,却借着这股力道翻上龙柱顶端。
青苔在他鞋底打滑,他死死抠住柱身的刻痕,指尖触到冰凉的石质——果然,这根龙柱比其他西根偏了半寸。
他摸出祖父手札里夹的青铜钉,对准偏移处猛砸下去:“分金定穴,破!”
整座地下空间发出闷吼。
阵法的蓝光突然扭曲,像被风吹散的蓝焰。
魏文昭的脸瞬间惨白,他攥紧龟甲碎片往阵眼里按,碎甲边缘割破掌心,血珠溅在石面上,却被符纹贪婪地吸了进去。“不可能!”他踉跄后退,“我算过七十二星图的方位,龙柱应该...”
“您算漏了陈家灯盏。”陈九皋从龙柱跃下,灯盏在他掌心发烫,“当年我祖父用这灯镇过黄河疑冢的尸魃,您以为龟甲能引动龙魂,可它镇得住的,是您心里的贪念。”他将灯盏按进阵眼,符纹红光骤然熄灭,只剩魏文昭掌心的龟甲还泛着幽蓝。
地脉突然震颤。
陈九皋听见闷雷似的咆哮,从地底深处涌上来。
一道半透明的龙形虚影冲破地面,龙须扫过魏文昭的肩膀,他整个人被掀飞撞在石壁上,唐装裂开道口子,露出里面渗血的符咒。“汝等妄动天机...”龙魂的声音像巨石摩擦,“必遭反噬。”
“走!”陈九皋拽起苏青棠往密道跑。
头顶的石屑簌簌下落,龙柱发出断裂的脆响。
魏文昭在崩塌的烟尘里喊些什么,陈九皋只听见最后几个字:“长白山...云顶天宫...”
一块落石砸中他脚边,溅起的碎石划开他手背,血珠滴在地上,被突然出现的暗流卷走。
等两人爬出消防井时,晨光正漫过博物馆的飞檐。
苏青棠的手还攥着他衣角,指尖冰凉得惊人。
陈九皋摸出怀里的灯盏,它终于凉了下来,灯芯上凝着层淡金色的霜——那是龙魂的余韵。
“他说的长白山...”苏青棠抬头看他,发丝被风吹得乱了,“是云顶天宫?”
陈九皋没说话。
他望着博物馆方向腾起的烟尘,魏文昭最后的话还在耳边嗡嗡作响。
首到苏青棠碰了碰他手背的伤口,他才笑了笑:“先回玄真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