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了赵海鹏与张欣后。
沐凡独自离去，此时距离下午上班时间还剩不到十分钟。
按照约定，中午一点半的时候，沐凡、徐浩会在一层与陈亮会合。
刚一下至一楼，沐凡远远便看到了徐浩的身影。
当下此刻。
徐浩正倚在大厦前台的长柜处，手中动作不停，也不知在翻阅着什么。
陈亮还未到，沐凡索性便凑了上去，向着徐浩所翻阅的东西看去，却见是一本寻常的保安轮值记录表。
这是青湖集团内部的规定。
保安人员在岗期间，除了正常的电子打卡外，仍需在轮值记录表上签字。
早上刚来上班的时候，沐凡便签过一次，当时也并未在意这玩意儿。
只不过如今随着徐浩的翻阅，沐凡看着其内所记录的内容，一双眼睛瞪得宛若铜铃，却是睁得越来越大。
[11月19日早班执勤人员：陈亮，徐浩，沐凡]
[11月18日早班执勤人员：陈亮 夜班执勤人员：陈亮]
[11月17日早班执勤人员：陈亮 夜班执勤人员：陈亮]
[11月16日早班执勤人员：陈亮 夜班执勤人员：陈亮]
[11月15日早班执勤人员：陈亮 夜班执勤人员：陈亮]
[11月14日早班执勤人员：陈亮 夜班执勤人员：孙博凯，郑晨]
看着这一页页的执勤人员记录，徐浩与沐凡相视一眼，表情均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
沐凡一大早心里就嘀咕着，怎么除了自已与徐浩两个新兵蛋子外，未曾见任何到一个额外保安人员。
没成想在青湖集团这么大一家企业内，陈亮作为一名保安队长，居然是一个光杆司令…
而且更让人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光杆司令竟然连轴转了有足足四天之久！
陈亮这几天一直是白班接夜班，几乎等同于不眠不休，他究竟是怎么挺过来的呢？
就算是铁人三项，也没有这么熬人的啊！
难道就靠着午、晚两餐的空余时间来补充睡眠吗…
饶是一向冷漠的徐浩，也被惊得直咽口水。
兀自又将轮值记录表向前翻阅了几页后。
徐浩双目圆睁，死死盯着纸张上的一个名字，不知不觉间颤抖着咬住了自已的下嘴唇。
沐凡目光一凝，面色浮现出一抹不解，默默记下了此页中的人员姓名
[11月1日早班执勤人员：陈亮，孙博凯 夜班执勤人员：郑晨，路云飞]
……
转眼之间，一下午的时光很快就过去了。
工作很枯燥很乏味，只是不停地巡视着单数楼层而已。
只不过相较于上午，对于沐凡而言，却是多了一丝额外附赠的乐趣，那便是观察陈亮。
一整个下午的工作中，沐凡几乎将所有目光都投射在了陈亮的身上。
陈亮亦如上午时脾气暴躁，其举手投足间却是显得中气十足，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连轴转了四天的人。
就这么一天的工作下来，连沐凡都不得不对陈亮生出浓厚的敬佩之情。
世上少有的生猛人物，没想到被沐凡在青湖集团里遇到了一个。
似这种不需要睡觉的人，着实比大熊猫还要更为少见…
等到下班时间一到，沐凡与徐浩缓缓离开了青湖集团大厦大门。
陈亮就这么静静待在楼内，目送着二人离去，显然没有准备下班的意思，想来连轴转还在继续。
也不知这人究竟是怎么抗下来的…
回到宿舍之后。
怀着忐忑的心情，沐凡并不敢深睡过去，一夜里都在静悄悄地尝试着《经典曲目1000首》。
可惜一整夜下来，依然悲催得毫无进展。
那唯一一个正确答案仿佛在和沐凡玩起了躲猫猫，就是藏着不肯出现。
所幸夜里未曾如第一日般再出端倪。
沐凡长叹一声，也只当那夜离奇的遭遇是一场梦境。
就这么平平无奇又过了一日后。
在第三天的清晨。
沐凡与徐浩在大厦一楼大厅签到完毕后。
陈亮转而向着二人道：
“这两天下来，想必你们已经对这栋楼的环境熟悉得差不多了吧！”
说着，也不待沐、徐二人回应，便自顾自着继续道：
“这样吧，也不用等一个星期那么久，你们两个从明天开始，便实行白夜班倒替的工作模式。”
沐凡与徐浩相视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二人的眼神中却隐隐多了几丝凝重。
其实今早刚与陈亮碰头后，沐、徐二人便心照不宣地有所察觉。
这一日的陈亮所带给二人的感觉，与之前又有不同。
前两日的陈亮，整个人几近疯癫，几乎是一点即燃的状态。
而此时此刻，他犹如一只泄气的皮球，整个人看起来半三不四，再没了往日的风采，连带着脾气也淡弱了不少。
眼眶上那两只深深凹陷的黑眼圈，如同被疲惫与压力所浸染的墨水池，衬托着整个人的脸色竟显得那样苍白。
另一边。
陈亮见二人并无异议，随即道：
“那这样安排吧，明早你们就不用来了，从明天起开始上夜班，等这周结束后，我和你们倒替。”
“不过有一点你们需要注意，切记在夜班的工作时间内，只能在双数楼层中活动！”
沐凡听得眉毛一扬，心里不由生出疑虑。
这稀奇古怪的规定又来了，同时也越发令沐凡感到好奇。
如果说在白班的时候进入双数楼层，或者夜班的时候进入单数楼层中，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呢？
沐凡想要尝试一番，可随即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如今截炁镯的限制还未曾解除。
毕竟为了保险起见，想要真正有所依仗地探索这栋主楼大厦，还是需等那本《经典曲目1000首》有所进展才行。
正值沐凡沉思之际。
陈亮不再似以往带领二人查楼，反倒如同精疲力尽一般，就地往凳子上一坐，随手招呼道：
“工作流程都熟悉了吧，你们两个去巡查吧！”
沐凡与徐浩点了点头，看了眼时间后随即转身向电梯走去。
电梯门口。
徐浩面无表情地淡淡道：
“我们分头行动吧，你从上往下，我从下往上，之后我们在13层电梯口集合。”
沐凡闻言点了点头，转而按下了第25层的按钮。
这几日下来，奇奇怪怪的不光只有陈亮。
徐浩也算一个！
沐凡还清晰记得，自从那日徐浩看到轮值记录表的内容后，整个人就变得越发压抑起来。
而今天刚巧陈亮没与二人一起工作，徐浩便已经急不可待地想要与沐凡分开行动。
在沐凡想来，这人恐怕是想单独做些什么事情吧！
可秉持着看破不说破的道理，沐凡并没戳破对方那点小心思，也就顺势应承下了徐浩的安排。
一路无事。
待沐凡来到第十九层的时候，却见张欣正一人蹲在角落中，哭得梨花带雨。
赵海鹏站在一旁，嘴里叼着一支烟，满脸均是一副神色不愉的表情。
似是听到了有人走动的声响，赵海鹏扭头看向了沐凡走来的方向。
迎着赵海鹏的直视而来的目光。
沐凡却是身子一怔，有些失神的愣在当场。
只见赵海鹏目光如炬，再没了之前的友善，相反的却是冷漠森寒了许多。
他的眼神带着一股寒意，那种阴冷的感觉让人心底生出畏惧，不敢轻易接近。
只不过对于沐凡而言，这样的眼神之中，竟透露着别样的感觉，就像是似曾相识一般，总是莫名地有几分熟悉。
良久。
沐凡调整心神后，缓缓出言问道：
“你们这是怎么了？”
赵海鹏眼见来者是沐凡，眼眸中的阴冷逐渐散去，转而变得稍显清明起来：
“没什么，是工作上的问题，是我不好，我态度有些急躁了。”
说话之间，赵海鹏愧疚地冲着张欣弯腰致歉。
可在头低下的那一刻，在不为人知的时候，赵海鹏好似突然反应过来些什么，眼中不由闪过一抹骇然。
或许连他也不知道，自已刚刚为何会对张欣发那么大的脾气，居然把一个女孩子硬生生骂哭了。
这样的自已是如此的陌生。
冥冥之中，赵海鹏心绪变得慌乱起来，仿佛整个人都被蒙上了一层阴霾。
沐凡没有开口，反而将目光转向了张欣，张欣没有丝毫表态，依旧埋头呜咽个不停。
正在沐凡想要安慰对方的时候。
突地。
赵海鹏抬起头来，一边六神无主地想要离去，一边又不忘对沐凡道：
“抱歉，我不太舒服，你帮我劝劝她，都是我的错！”
说着，赵海鹏从口袋里掏出一物，边踉踉跄跄地走着，边顺手插在了沐凡上衣口袋之中。
沐凡眼睛一瞥。
霎时间。
不单单是沐凡，连同准备离去的赵海鹏也一起呆滞在原地。
顺着沐凡的视线看去。
其上衣口袋之中插着的东西，是一支香烟，一支平平无奇的香烟。
可是这一幕却是那样的熟悉。
曾几何时，在质量控制部门的办公室内，那位中年男子在见到沐凡的时候，也顺势递了一支烟过来。
直至此刻，沐凡总算想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为何会觉得赵海鹏刚才的目光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原来同样的目光，在不久前便在中年男子身上出现过。
赵海鹏刚刚的神态，甚至下意识的举措，简直与那位中年男子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却是再没前日里那位赵海鹏的半点影子！
“你……”
沐凡目光一沉，正想要说些什么。
赵海鹏却眼睛闪着慌乱，双手死死抓着自已的头发，飞也似的跑开了。
或许是由于心乱如麻的缘故，赵海鹏跑起来摇摇摆摆，步伐不稳，有好几次险些就要摔倒在地。
看着赵海鹏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
沐凡神色凝重，渐渐收敛心绪，轻拍了张欣的后背两下以示安慰，柔声问道：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两个吵架了吗？”
张欣好不容易才止住泪水，抽泣道：
“我好累，原本在我们组里，还有赵海鹏这个朋友一起工作，可不知怎么的，他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什么意思？你说清楚点！”
沐凡听得心急，可还是耐着性子询问着。
张欣缓缓道：
“大概从昨天下午开始，我就觉得赵海鹏有些不对劲儿，无论是性格还是做事风格，他变得越来越像我们组里那群老员工，和他开玩笑的时候，他也板着张脸不苟言笑，工作上有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会絮叨上好半天。”
“所以刚刚我实在忍不住，想拉他出来，私下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没想到刚聊了一句，他就火冒三丈地大声呵责起我。”
“你没看到刚刚他的眼神有多吓人，我都觉得自已会被他杀掉一样…”
沐凡无奈一笑，心中默默念叨道：
“我怎么没见过，就那种要刀人的眼神，这两天在陈亮身上还见得少吗？”
可想归想，沐凡自然不会不识趣的讲出来。
突地。
张欣似是想起了什么，一把紧紧抓在沐凡的肩膀上，惊慌失措道：
“沐凡，你说这栋楼里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啊！为什么许多员工都像是中邪一样，看上去怪怪的。”
“之前你，我以及赵海鹏还算正常，可这才过了几天，连他也变了，你说会不会某一天，我们两个也会不知不觉变成那些人的模样呢？”
沐凡微微摇了摇头，既没肯定也没否认。
转而思忖片刻后，徐徐问道：
“你还记得赵海鹏的转变具体是在什么时候吗？”
张欣显然已害怕地失了方寸，哪里还有心思想这些事情。
只见其挣扎着站起身来，也顾不得蹲到发麻的双腿，就这么步履蹒跚地向着电梯口走去，口中呢喃道：
“我不要待在这里，现在我就走，立马走！”
沐凡一把拉住对方，焦急道：
“你们不是有规定吗？工作期间不得擅自离开所属楼层，否则会有处分的。”
张欣用力甩开沐凡的胳膊，撕心裂肺着大吼道：
“我都要走了，还管得着那个狗屁规定吗？我不干了还不成吗？”
没成想沐凡却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就这么两手一张，只身挡在张欣身前，郑重其事道：
“我觉得你最好还是按规定办事！”
说着，沐凡竟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凑到张欣耳边小声道：
“你也察觉到这家公司的诡异了吧？所以我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哪怕你真想走，也等到中午休息时可以离楼后再走。”
“你还记得上次和我说的那件事吗？”
“市场营销部一位新同事来你们楼层沟通工作，之后便受到了公司处分，你之后在午休时，或者在食堂里还看见过这人吗？”
张欣被问得头皮发麻，结巴道：
“没，没有…”
沐凡语气无比凝重，沉声道：
“你先冷静一下，回去想一想赵海鹏变化的具体时间，之后通知我，如果这家公司当真有古怪，也不是你想走就走得了的啊！”
